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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美国]约瑟夫·布罗茨基

1987年获奖作家

JosephBrosdky(1940一1996)

黑马

在那个夜晚,我们坐在篝火旁边,

一匹黑色的马儿映入眼底。

我不记得比它更黑的物体。

它的四脚黑如乌煤。

它黑得如同夜晚,如同空虚。

周身黑咕隆咚,从鬃到尾。

但它那没有鞍子的脊背上

却是另外一种黑暗。

它纹丝不动地伫立,仿佛正在沉睡。

它蹄子上的黑暗令人心惊胆战。

它浑身漆黑,感觉不到身影。

如此漆黑,黑到了顶点。

如此漆黑,仿佛处于针的内部。

如此漆黑,就像子夜的黑暗。

如此漆黑,如同它前方的树木。

恰似肋骨间的凹陷的胸脯。

恰似地窖深处的粮仓。

我想:我们的体内是漆黑一团。

可它仍在我们眼前发黑!

钟表上还只是子夜时分。

它的腹股沟中笼罩着无底的黑暗。

它一步也没有朝我们靠近。

它的脊背已经辨认不清,

明亮之斑没剩下一毫一丝。

它的双眼白光一闪,像手指一弹。

那瞳孔更是令人畏惧。

它仿佛是某人的底片。

它为何在我们中间停留?

为何不从篝火旁边走开,

驻足直到黎明降临的时候?

为何呼吸黑色的空气,

把压坏的树枝弄得瑟瑟嗖嗖?

为何从眼中射出黑色的光芒?

它在我们中间寻找骑手。

(吴笛译)

几乎是一首悲歌

昔日,我站在交易所的圆柱下面,

等到冰冷的雨丝飘拂结束。

我以为这是上帝赐予的礼品。

也许我没有猜错。我曾经幸福。

过得像一名天使的俘虏。

踏着妖魔鬼怪走来走去。

像雅各一样,在前厅等候

沿着梯子跑下来的一名美女。

全都一去不复返,

不知去了何处。

消失得无影无踪。真巧,

当我眺望窗外,写下“何处”,

却没有在后面打上问号。

时值九月。眼前是一片公园。

遥远的雷鸣涌进我的耳里。

厚密的叶间挂满成熟的梨子,

恰似刚毅雄浑的标志。

犹如守财奴把亲戚只放进厨房,

我昏昏欲睡的意识中唯有暴雨,

此时此刻啊,渗入我耳中的

早已不是嗓音,虽说还不算乐曲。

(吴笛译)

从七个小镇飘来了梦幻。

从七个村庄袭来了睡意。

人们准备就寝,炉灶已经冷却。

一扇扇窗户朝着北方眺望。

无主的草垛守护在小溪身边,

即使费尽心机,路上也泥泞难行。

向日葵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不知是下雨,还是姑娘等待。

驾上马车吧,让我们朝她奔去。

丢开繁琐小事,如同把石头抛入池塘。

让我们喝干这一杯,用绸缎把床铺好。

你为何闷闷不乐,默然无语?

难道篱栅有齿,如同松针,

要么篱栅里面有楼阁耸立?

驾上马车吧,把我带走。

那里不是楼阁,而是松木盖的寺院。

院内的草地上盛开着鲜花。

没有粮仓,没有农舍,没有打谷场。

不必犹豫,快套上枣红马。

那寺院有益于众人,正面还有一片空地,

而且那个院长,已经真正地神经错乱。

(吴笛译)

喝茶

“昨夜我梦见了彼特罗夫。

他犹如活人站在床边。

我真想向他道一声问候。

只怕说出的话儿没有深浅。”

她发出一声叹息,将目光

移向木框中的一幅版画,

画中有个男人戴着草帽,

前头的犍牛神情疲乏。

彼特罗夫曾与她姐姐结婚,

可他爱的却是自己的妻妹;

前年夏天,他在度假前向她表白,

可是,他却不幸溺死于河水。

犍牛。稻田。无际的天穹。

农夫。犁。在新的犁沟下面—

犹如谷粒,写着“赠给伊凡诺娃”,

而下方的署名却无法分辨。

我喝完茶,从桌边起身。

她的眼中闪烁着金光。

我当即明白,若是他此刻复活,

她定会做他娇美的新娘。

她随我身后走入庭院,

一双眼睛饱含着柔情,

仿佛她有了特殊的装备,

能与遥远的星辰发生对应。

(吴笛译)

十月之歌

鹌鹑的标本

安放在壁炉架上。

古钟滴答滴答,走得很准,

在夜间安抚着弄皱了的耳膜。

窗外的树木—犹如一支阴郁的蜡烛。

大海在堤坝下已经低吟四天。

把书放到一边,拿起针线;

为我缝补内衣,无须点灯:

因为你金色的秀发

已向这角落投射一片光明。

(吴笛译)

“我总是声称,命运就是游戏”

我总是声称,命运就是游戏。

有谁需要鱼,既然有了鱼子?

还说哥特式风格能够风靡一时,

就像痊愈之后有能力站起。

我坐在窗畔。窗外是山杨。

我爱的不多。然而爱得疯狂。

我曾认为,森林只是一部分木柴。

有谁需要整个姑娘,既然已得到她的膝盖?

厌倦了被现代纪元掀起的灰尘,

俄罗斯的眼睛将休息在爱沙尼亚的塔顶。

我坐在窗畔,我洗完了餐具。

我曾经幸福,但幸福已逝去。

我曾写过,在灯泡中有天花板的恐惧,

爱情,虽是行为,却缺少动词。

欧几里德不知道,当物体以锥形演变,

它获取的不是零,而是时间。

我坐在窗畔。回想起青春。

有时我会微笑,有时狠狠骂人。

我曾说过,叶儿能够把幼苗摧毁,

一粒种子若是落进腐坏的土堆,

就不会萌芽。林中的一片旷地

是自然界中的不育的范例。

我坐在窗畔,双手锁膝,

陪伴着自己的沉重的影子。

我的歌儿已经走调,失去旋律,

但是,齐声合唱也无济于事。

难怪类似的诗句不能获奖,

谁也不会把双脚架到肩上。

我坐在黑暗的窗畔;波状窗帘之外,

大海轰鸣着,如同一列特快。

作为二流时代的公民,我骄傲地承认:

我最好的见解也不过是二流产品,

我把它们向未来的岁月奉献,

作为与窒闷进行斗争的一些经验。

我坐在黑暗中。可是我感到

外部世界的黑暗比室内更为糟糕。

(吴笛译)

爱情

今夜我两次从梦中醒来,

走向窗户,窗外的灯火

如同苍白的省略号,试图

补充我梦中破碎的词句,

但也归于空茫,没有带来安抚。

我梦见你已经怀孕,尽管

这么多年我俩一直分居。

我仍然感觉到自己的罪过,

高兴地去用双手抚摸你的腹部,

可是摸到的却是我的衣裤

和开关。我走到窗口,

知道把你一人留在

那儿,在黑暗中,在梦里,

你在那儿耐心地等待

我的归来,没把我故意的别离

看成过错。因为黑暗

复活了被光线摧毁的事物。

我们在黑暗中结婚,举行仪式,

我们是双背的怪物,孩子们

只是我们赤身裸体的无罪的证明。

在任何一个将来的夜晚

你会重新出现,消瘦、疲惫,

我将看见儿子或女儿

仍未取名,—那时我呀,

不再伸手去摸灯的开关,

我没有权利把你们

抛留在那阴影的王国,

被隔在白昼的篱栅之外,

无言无语地屈从着

我无法企及的活生生的现实。

(吴笛译)

“北风撕裂金属……”

北风撕裂金属,却饶了玻璃,

教会喉咙说一声“放我进去”。

寒冷培育了我,让我握起钢笔,

以便用掌心捂热自己的手指。

我全身冻僵,看见一轮太阳

正落入大海,周围阒无一人。

要么是鞋底在冰上滑动,

要么是大地在脚后构成图形。

在我的喉中,本有笑声

和话语,或有热乎乎的茶点,

现在却传出清晰的积雪声响,

还有一句极其阴郁的“再见”。

(吴笛译)

“我并没有丧失理智……”

我并没有丧失理智,而是厌倦了夏季。

刚把手伸到柜里拿衣,一个日子就失去情趣。

但愿冬天快快来临,用风雪驱走一切:

盖住这些街道、人群,但首先消除绿色。

我愿和衣而睡,或者随便翻阅

借来的书籍,而一年中所剩的时节

像一条抛弃了瞎眼主人的狗,

在划定的地方横穿马路。自由—

这是你忘记了暴君姓名的时候,

你嘴中的口水比设拉子酥糖更美味可口,

尽管你的大脑像羊角一般拧紧,

什么也流不出你的蓝色的眼睛。

(吴笛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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