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着。一股温香乳甜的少女体味飘散了出来。他身心一颤。这是一种让人冷不及防的骨酥肉麻。哟,这么香!他好长时间都没有这种体验了。说实话,向亦谭尽管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但是他对老婆杨秋华还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对她,甚至他连想都不想。可是今天,现在,那就不一样了。他好像突然有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一种归宿感。一种这么多天以来,一种就在这一夜还一直困扰着他,他还在努力寻找着的那种感觉……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此刻如释重负,内心享受着一种宁静的喜悦……同时也把刚才周武兰身上那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给他带来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解湘萍爬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本想叫她一声,可是他没有叫。一种本能的好像突然苏醒了似的欲望搅扰得他浑身亢奋难耐,晨竖马上涨满了裤裆。此刻他所有的紧张焦虑空虚和自卑在顷刻之间都烟消云散了,代之而起的是兴奋满足和疯狂。他觉得此时一切的过程都没有必要了,倒是一种歉疚回报默契的感觉让他一阵阵自豪。这个时候解湘萍平时跟自己接触时的所有情景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眼前涌现出来……人家不一直都对我这样吗?是我没看出来,是我在逃避……是我辜负了人家!人家一个大姑娘家,又懂事,能做到这样,自己还有啥说的……到现在看来,没错,自己的感觉没错!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吗……他把门轻轻地关上,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他没有问关于广播的事,这已经没有必要了,多亏现在播音的不是她……他看了一眼那个闪闪发光的纪念章,他知道那是她的心爱之物。他推开椅子……解湘萍没有动……向亦谭立刻看到一个上下起伏剧烈、燃烧着强烈欲望和召喊感的半裸着的女性身躯。这副身躯就像一只等待已久的兔子或是动物园里刚刚爬上岸来浑身上下还湿漉漉鼓胀胀的海豹或海狮……她平平展展软绵绵地卧伏在身前的桌子上,几乎占满了整整一张桌面。她一动不动。一时间,向亦谭竟有点不知所措……
美丽的兔子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娇红的面庞。那是一种娇怨、羞涩、嗔怪的目光,好像是一种经过长时间的耐心等待,此刻才得以倾泄无遗的真诚表达。对这意味深长的一瞥,向亦谭也好象早已心领神会,他一下子就俯下身去……他把手紧紧地按向那个又圆又大的屁股……解湘萍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有点难为情,又有点委屈。向亦谭没有理会这些。此时他感到自己握着解湘萍身体上最有诱感力的部位,就像捧着一个爱不释手又失而复得的鲜活珍宝。他好一阵冲动……
他忘乎所以又充满柔情地脱下解湘萍下身穿着的那条红秋裤。她没有动。
向亦谭也没有住手。他接着又把那条像红领巾一样宽窄的红裤衩也褪了下来……他的双手霎时间就好像在温润平滑的水面上漂浮一般,他感到了一种空前的享受和满足……这对在外冻了一夜的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坐进了浴盆或是靠在了温暖惬意的暖气片上一样。他尽情地摸索着,揉捏着,丝毫也不肯放过任何一寸地方和任何一点时间……他尽情地享受着。光洁绵软鲜滑的手感令他陶醉在无比巨大的幸福之中,温热酥痒的冲动裹袭着他的全身……一种油然而生的归宿感踏实感更强烈了。这是杨秋华好长时间以来都没有给过他的感受了……
他仍然没有犹豫。他把身体耸了耸,便把那个早已不堪忍受的根器挺了进去。解湘萍尖叫一声,身体随之有一种不安分的摆动。这好像是向亦谭早就预料到的一样,他没有理会这些,继续不顾一切的长驱直入,任由身下那个软体柔滑地摆动,深沉地呻吟……他顺手向解湘萍的乳房探去……两只大手一下子就控制住了她的大半个前胸,就像两只钳子一样紧紧地卡在了她的胸上……他什么也没有摸到,空荡荡的。他很扫兴,也很惆怅,这是他以前不曾感受过的……他多多少少有些懊恼,不过这种感觉顷刻之间便化为了乌有。
雨停了。
两个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搏动着的躯体还在延续着激烈忘情的兴奋。向亦谭在猛烈的抽动中体验着他刻意寻找的那种信任信心感召力和充实感……他坚信他已经把它们找回来了。此时他正在与它们同行。他觉得他自己的一生都可以就此满足了。而此时的解湘萍却迅速地给自己的女性角色定了位。她找到了依靠。她尽情地施展着一个女人的种种柔情和手段,好像与生俱来……她感觉到自己此刻就像住进了一个温暖宽敞的山洞,又坐在了父亲那坚实雄厚的怀抱里……两个躯体尽管有着各自不同的理想,却有着相同的幻觉,就像在进行某种默契的对话和由衷地欢呼……
此刻,他们看到了对面左上方煤山上的男男女女。那些男男女女手里好像还都拿着一件什么东西……向亦谭和解湘萍那种对对立面由来已久的敌视和蔑视感又混合着一种骄傲成功感浮上了心头……他俩的躯体贴得更紧了,紧紧的……就在向亦谭身体忘乎所以的剧烈颤动中,解湘萍感到一股热流顺腿而下……
“……太行山麓汾河两岸就这样被他们抛入了腥风血雨之中,一千八百万山西儿女就这样被他们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九大以来团结胜利的大好形势和中央工作会议以来的大联合局面荡然无存。山西的派性对立,武斗遍地,上访增多,杀人越货屡禁不止,他们难道不该负责吗?他们强调党的一元化领导是假,妄想一手遮天唯我独尊在山西搞独立王国是真;他们借口文攻武卫是假,以我划线煽动武斗消除异已破坏无产阶级革命大联合是真……”
清晰的广播声传进了向亦谭的耳鼓,然而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他已经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想现在是播第几遍了……向亦谭和解湘萍两个人几乎就在同时都想到,他们好像都已经经历过了一切,然而转瞬之间他们又都厌倦了这一切,现在正在走向一个未知的世界,不知道在那里他们还能不能再次相逢……
“伟大领袖毛主席曾告诫全党,要警惕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你们看,山西省核心小组的某些人像不像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他们好话说尽坏事做绝。大家都知道,去年五月,苏修出兵捷克斯勒伐克,上演了一出臭名昭著的‘布拉格之春"的闹剧,难道山西省核心小组的某些人也要如法炮制上演一场兵临垓下的‘太原城之秋"吗?整个太原城现在浓云密布杀气腾腾,还有一点阶级兄弟之间求大同存小异的大联合气氛吗?稍有一点良知的人都会从心底里由衷地发问:山西将向何处去?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
突然一声枪响,震碎了灰暗却纯净的天空,广播里的声音随即便立即消失。刚才还嗡嗡闹闹的楼道里也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经过短时间的震惊之后,向亦谭和解湘萍同时不约而同地向对面左上方的煤山望去。他们确信是那里射过来的子弹……
没有犹豫。随便擦了擦身子,解湘萍立刻穿上军装。她看了一眼正坐在床上汗流满面气喘吁吁的向亦谭,心里想,他咋这么难看了……她没有再看向亦谭,只是说了一句“喇叭坏了,我上去看看”,说完就向外走去。
向亦谭在片刻的休息和犹豫之后,也赶了出去……他看到解湘萍已经登上楼顶梯,爬了上去。他也紧随其后。
解湘萍钻出楼梯口后往对面左上方望了一会儿,她迅速地朝楼顶中央的那两个大喇叭跑过去。她跑到天线跟前刚刚把天线杆扶起来,眼前突然一闪,她看到一个穿咖啡色灯芯绒衣服的小伙子跑出校园,正横穿马路……这个小伙子猛然在马路中央站定,坚定地挥舞起双臂大声叫喊:“舅舅!舅舅,你们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舅舅……俺们……”就在这个时候解湘萍看到一南一北两辆迎面相驶的汽车,朝这个小伙子站着的马路中央急驶过来……车越来越近,车上站满了手拿长矛的人……也就在此时她突然认出了那个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周奇……周奇仍在马路中央站着。两辆车同时向他驶来。他好像没有看见,仍旧旁若无人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着……
解湘萍一下子惊呆了。这是她自认识周奇以来从未有过的惊奇。一种歉疚惶惑的意识迅速笼罩了她的脑海。她本想大声呼喊让周奇躲开,可是她却张着大口,一句也喊不出来。不过还没有容得她多想多喊,突然,她看到那两辆汽车“轰”的一声就在周奇站立的地方紧紧地相擦而过,接着就是“啊呀——”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震破长空传了过来……周奇不见了!随即解湘萍便看到了腾空而起漫天飞舞的衣服碎片。深咖啡色。带血的。就像漫天飘飞的红梅花瓣……解湘萍浑身一阵哆嗦。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此时正在隐隐作痛的身体。觉得此时的天地间就和自己正在鲜血外涌的身体一样,阴霾低垂,英华四溅……她惊叫了一声。这一阵颤抖就像电击一样,几乎击碎了她的全身,差点把她打倒。
……解湘萍扭头看着在楼顶口刚刚露出头来的向亦谭,大声哭喊道:“向……少,周奇!”接着她朝楼下指了指。就在这同时空中再次传来一声枪响,解湘萍应声而倒……
向亦谭跑过来。他中途打了个趔趄,不过他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机械麻木和漫无目的,就像飘一样……他跑过去,刚想去扶解湘萍,又是一声枪响,他也被一枪射中……两个人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对方一眼,便各自滚到了一边……
也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和十中相邻的人民市场、省革委后门、十七号家属院的大门同时被打开,一群一群身穿工装手拿长矛头戴柳条帽的人涌了出来。他们朝十中大楼奔去……顷刻间,大楼里就传出来嘭嘭啪啪打门砸窗的声音和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尾声:不想说的话
解出海死了。
他还是没有熬过季节更替所带来的气候变化,再加上儿女们的事……
周武兰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