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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灏第一天试工算不上辛苦,这类娱乐场所的工作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其实也挺难的,对于曾经父亲开酒楼就帮忙打理过的许灏来说,也很快适应。
只是对于陌生的环境里,那些老服务员抱着冷漠看着自己的面孔确实让他不怎么喜欢,不过,还好有罗絮在他身边给他讲解一些酒类价格,给客人上酒该注意什么事情啊此类的问题,罗絮虽然只是推销酒的代表,但是也算是在这里的老一辈了,许灏也格外认真的去做好这份兼职。
一早上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许灏从震荡着狂躁音乐与绚丽光线的彩灯的KTV甬道走出来的时候,阳光一下子罩到他身上,有种让他象是从堕落的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
他抬起头看了看被寒冷的锋利削的稀薄的阳光,光线照进黑的反亮的眼眸里,折射出一片刺眼的光晕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冬天里的天空里没有云,比炎热的夏天还要干净透明,只是气温一直降再降,或许,这就是冬天与夏天的区别吧。
“饿了吧?”身后传来罗絮有些沙哑声音,或许也是早上给自己讲解太多的缘故吧。
“我请你吃饭吧。”许灏回头歉意的笑了笑说道。
罗絮拍了拍额头,脸色有些苍白的点了点头,忽然又在许灏脚下看见了什么,用着破风的嗓音喊道:“你鞋带脱了。”
许灏停下来低头脚看了看,右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出来在地上拖出好长一大截,弯下身去把鞋带随便捆了捆,又把鞋带多出来的部分胡乱的塞进鞋缝里。
罗絮看见了不由的皱了皱头,有些鄙夷的说道:“真难看,那么大个人系个鞋带也那么难看,脚抬出来,我教你。”说着就直接往许灏脚前蹲下身去。
许灏脸色尴尬的怔在原地没敢动,看着蹲着给他专注扯开鞋带的罗絮脸色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罗絮细心的把他刚才捆好的鞋带解开,一副细心温柔的口气教导道:“呐,应该是这么绑才好看。”说着把鞋带绕了个圈一拉,绑出一个很好看的蝴蝶状的绳结。
“好了。”罗絮拍了拍手站起来,不过,她依然低着头看着许灏的鞋子,那是一双沾满尘土的破旧运动鞋,鞋沿套缝的海棉都从烂口里泛出来了。
“都烂成这样了,买双新的吧。”罗絮抬起头指了指许灏的鞋子说道。
许灏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穿了接近一年多的鞋子,又提起脚在地上跺了两脚,摇了摇头说:“还能继续穿,没必要浪费钱。”
罗絮皱着头看着他。
“你上班总不能老穿这个吧?”
许灏一时语塞,因为他知道公司规定上班是要穿制服皮鞋的,虽然口袋里有七百块,但他的确不想去用这笔钱,心里总是想到父亲那副更为沉默的神情,然后就想到那个因为母亲抛弃的家,对那个为了钱跟着别的男人跑掉所谓的母亲产生出一种更浓烈的厌恶与憎恨感。
他想到这里,那双手的指节忽然握拢变得突兀发白起来。
是恨?
还是生气?
深呼一口气,象要把发鼓胸膛里膨胀到疼痛的某些情绪释放出来。
“走吧,吃饭去吧。”
许灏不想陷入这样的问题里让自己难受,双手又缓缓松开,转身没入光线成片的街道人群中。
罗絮沉默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背影,她少许能猜想到他此刻的心理,这样的性格与自己多少有些想象类似,还有他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每个人的身上总是背负了一层沉重的枷锁在这样崎岖路艰难地前进着。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心里浮现出的却又是父亲那张欢笑的面孔,她总会努力去记住那张越来越模糊的脸孔,生怕将来的某一天忘掉。
阳光下,她沉默的低下头,成片的光线从那张面孔收走。
这就是青春时光里时不时又跳出来的模糊记忆片段,就这样穿插镶嵌在锦缎般的美好年华里,变成沉甸甸又伤感的画面,被时间堆移飘渺到更虚无遥远的时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