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屋外狂风乱做,今夜的雪又大急。
皇宫一处宫殿,华丽高大,堪比皇后的凤鸾宫,这里住着宠冠六宫的女人,郁义枭的母妃皇贵妃,程国长公主,和硕长公主。
巫嬷嬷恭敬的站在一边看着伏在桌上在宣纸上作诗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是少女,因为她看起来就如二八少女般,只是眼底的沧桑暴露了她的年龄。
“长公主殿下,夜已深了,早些歇息吧。”巫嬷嬷声音沙哑,像是撒了把沙子在喉咙里。
据说是当年还在程国时,和硕长公主殿里走了水,她冲进去救了长公主不慎吸入了浓烟伤了喉咙。
“再等等。”似乎不愿多说,只是淡淡道。
“皇上驾到——”
莲贵妃的手顿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放下笔,理了理衣衫,用目光询问巫嬷嬷自己的形象可还行。
巫嬷嬷笑着点头,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虽然长公主没说,巫嬷嬷也是知道她是在等皇上,每晚都如此。
“臣妾见过皇上。”莲贵妃一福身,低着头,微颤的肩膀暴露了她的紧张,皇上,已经好多天没来了,他,终于想起来看看自己了。
郁承风伸手扶起她:“爱妃不必多礼。”
巫嬷嬷识趣的退了出去,莲贵妃略显紧张,拿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稳。
郁承风按下莲贵妃的手,拉着她坐下道了句:“朕坐会儿就走。”
莲贵妃扬起的笑容凝固在嘴边,语气里带了点艰难:“陛下不,不在臣妾这休息吗?”
像是感受到莲贵妃的无措,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还有些奏折没批,等闲下来,朕再好好陪你。”
莲贵妃笑的有些勉强,既然是国事,也没什么理由能留他了:“陛下日理万机,是忙的,臣妾就不留了,只是皇上也要注意身体,多休息,臣妾看陛下都瘦了。”说完手不自觉摸向郁承风的脸。
郁承风抓住莲贵妃伸过来的手握在手心,她不像宫中其他女子,她知书达礼从不让他为难,这也是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宠爱她的原因。
“朕知晓了。”说完就是沉默,沉默的空气中的尘都不自在。
坐了会儿,郁承风就走了,走之前不忘让莲贵妃早些歇息。
送走了皇上,莲贵妃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门,就那么敞着,冷风吹进来,吹走了一室暖气,吹的莲贵妃浑身僵硬,但她似乎没意识。
巫嬷嬷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样子,连忙关好门,扶起莲贵妃忍不住责怪了声:“长公主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说着把莲贵妃扶到床上,让她躺好,心细的将被子给她掖好,转身准备倒杯水给她暖身子。
床上的人连忙起身抱住巫嬷嬷的腰,不说话也不撒手。
巫嬷嬷试着喊了几声,也不见莲贵妃放手,又怕她着凉,急忙就想转身,却感到抱住自己的人儿,轻轻颤抖着,身后是极力压抑的悲凉声音。
巫嬷嬷也僵了身子,最后慢慢转身,把莲贵妃抱住,叹口气,轻轻拍她的背,就像娘哄委屈的女儿一样
虽然,莲贵妃本身贵为长公主,又贵为贵妃,但在巫嬷嬷心里,就和她女儿一样。
巫嬷嬷一生都在宫中度过,没有自己的孩子,程国先后生下长公主后不过两年就离世了,所以和硕是巫嬷嬷一手带大的,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只是这些话,巫嬷嬷从来没说过,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奴婢。
她是程国唯一的长公主,程帝的同胞妹妹,深受宠爱,未嫁到郁国时,她是一片云,纯白无暇,她的父兄将她保护的很好,从来没见过宫中黑暗的一面,嫁入了郁国,没了父兄的保护,她才知道,宫里究竟有多深。
被人陷害,被人耍心眼,她从来不掉一滴眼泪,她很坚强,但郁承风的一个转身,一次冷落她却哭了,女子以夫为天,若这片天不属于她,那她还有什么?宫中妃子都当她是眼中钉,只是因为她受宠。
受宠吗?夜深人静时她会想,受宠的人真的是她吗?
“嬷嬷,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是吗?”莲贵妃突然问道,茫然的问道。
“长公主…”巫嬷嬷也有些哽咽了,以前的长公主多么骄傲一个人啊,现在活的这么卑微。
外人只看到她有多么光彩,却没人知道,在深宫里的女人过的是有多悲凉。
“我以为我做个好妻子,他会看到我的好。”
“……”
“我一直这么以为,但…为什么?”
“……”
“为什么,他看不到我的好呢?”
“……”
说到最后,精神也有些恍惚,大概是哭累了,也太晚了,抱着巫嬷嬷的手也有些松。
“为什么…”
“我不需要他忘记…我只希望…他心里可以有我…”
听到这里,巫嬷嬷鼻子一酸,最后听不见声了,才慢慢将莲贵妃放下,抹了抹眼角,吹熄了油灯,坐在床边,陪着长公主而眠。
……
寒风萧瑟,大雪纷飞,古城外有座山,名为卧狸山。
营帐内,一白一黑一左一右,一位脸上冷肃严然,一位温润无害。
手起棋落。
裴仁轩玩着手里的棋子笑道:“别挣扎了,胜负已明了,懿穆,不服不行啊,论功夫我差你三分,论棋艺你远不及我。”白天和席懿穆比试一番,输惨了,这会可搬回一局。
席懿穆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顿了会,将玉扳指取下,放在贴身里衣后道:“和棋王对棋,我输的也不算难看。”说完看了眼那柱香,已尽。
是的,和裴仁轩下棋,能撑过半柱香的寥寥无几,而他和裴仁轩下一炷香的时间,已是不错了。
裴仁轩从小就拜师与名扬天下的棋鬼——古之,继承了他一手鬼棋,出师后下得一手好棋,至今无人超越,人称棋王。
“报——”一将士冲进来略显慌张。
席懿穆蹙眉:“何事?”
“报告将军,蛮族的人从四面杀上来了,我们被包围了!”
听完席懿穆的眉头松开了:“去,守住,不要让他们登顶。”
“是!”
裴仁轩站起来抖了抖盔甲:“终于来了。”
席懿穆勾起嘴角:“蛰伏了三年,忍不住了,来的可真是时候。”
三年前,席懿穆与裴仁轩领兵来狐狸山后,蛮族便派人匿于山下,现在,回京之际,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报——”
“将军,副将军,蛮族在山腰停止了前进,他们的头说,要见两位将军。”
席懿穆和裴仁轩相视一笑:“请他们的头上来。”
风呼呼作响,一道银白修长的身影踏着风雪走进营帐,“好久不见。”
来人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脸比衣更白,唇若胭脂红,额有美人尖,目比星光灿,眉目间尽显风情,却无阴柔之感,骨子里透出随性,恰似女儿家。
席懿穆做了个请的动作,蛮少华嘴角带笑,动作斯文的坐下。
“你们在这的日子过的到是好。”蛮少华道,语气里带点羡慕的味道。
席懿穆笑了,可不是。
裴仁轩递了杯茶给蛮少华笑道:“少华,你可真够意思,我们都来了三年了,才来找我们。”
蛮少华只差一声呸,冷哼一声:“是够意思,也没见你们来找我。”
“还有,现在我是蛮族少主,不是少华!”
席懿穆呵呵的笑了,裴仁轩摸摸鼻子一本正经道:“少华少主。”
又是一声冷哼,打量着他们的装扮道:“三年没见,你们混的倒不错。”
席懿穆没说话,他没觉得自己混的有多不错,裴仁轩笑着:“说笑了。”
蛮少华白了他一眼,裴仁轩最喜欢以笑待人,却是个十足十的笑面虎,刚想挖苦他,肚子叫了一声,想想还是先填饱肚子。
道:“给爷上几道菜,快饿成人干了。”这会话语间没有斯文,到真真不像外表一样,外表风流倜傥,内心放荡不羁。
席懿穆道:“你来时我就吩咐下去了,菜一会就上。”
三人已经多久没这样坐在一起闲聊了,算一算有五年了吧。
想当年,席懿穆和裴仁轩是在名将段胜洪府里与蛮少华相识,段胜洪是裴老将军也就是裴仁轩的爷爷的关门弟子,一身本领都是裴老将军教出来的,裴老夫人则是席懿穆的姑奶奶,而蛮少华是段胜洪的亲外甥,几人关系自是密之又密。
五年前的相遇相识,其实是不打不相识,少年的情谊就此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