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关上,顾倾城缓缓睁开眼,眼神游离又清醒。母亲…从颈里拽出一根绳子,一根精致的红绳子,这是母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曾对她千叮呤万嘱咐,这根绳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取下来,戴久了也发现这根看似普通的绳子的神奇之处,这根绳子如何都不会脏,戴了十二年之久,还和新的一样。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自己吃惊的是在去年,奶奶六十大寿时,柳氏拼命给自己灌酒,凡是柳氏递过来的酒,不管怎样都咽不下去,吐出来溅到草上,发现那草发黑发腐,惊了一身冷汗。
回到房间沐浴时才发现,颈间那根绳子竟在发着金光,耀眼夺目,更离奇的是,自己的身体不停的出汗,散发出一股臭气,洗干净后,顾倾城又发现身体不再软弱,迈出的步子也有力了,皮肤更是如婴儿般白嫩细腻。
这时绳子又平淡无奇,顾倾城才明白这绳子是在为她逼毒,看着那桶发黑的浴汤,不禁打了个寒颤,聪明如顾倾城,稍微一想便知道了,难怪自己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柳氏究竟给她下了多少药,这是要她的命啊,想来也是这次下的毒太过猛才让绳子起了反应,并将以往的慢性毒药都逼了出来,也是自那以后顾倾城开始提防柳氏母女。
躺了有一会了,想着起来活动活动,顾倾城起身披了件略厚的外裳盈步移至窗边,轻手捻起窗边花瓶里的一朵纸花,玩转在手中。
想起了席懿穆,想起来这个温柔沉默又霸道的男人,心里不禁柔软起来,这些年多亏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才让自己好过些,这朵纸花也是当初和他一起叠的,放在鼻下闻了闻,似乎还能闻到股香味。
而后又放回看它永远不变的含苞欲放,抿起嘴唇宛然一笑,快要回来了。
……
清婵姐妹回到自己屋子,屋子里摆设简陋,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再就是一张小床,每天晚上清婵姐妹便挤在这张小床上相拥而眠,冬天还可以互相取暖,一到夏天就叫人热的发慌。
在郁国,上至皇宫,下至普通百姓家,主人的地位决定仆人的地位,像四大家族的顾家更是如此。
可怜身为顾家嫡女的顾倾城,日子过的还不如庶姐,倒不是顾倾城不受人疼爱,而是疼爱她的人,一位年事已高,顾家的大家长顾老夫人,顾倾城的奶奶;一位常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顾家大夫人,顾倾城的娘亲;一位政务缠身,顾府顶梁柱,顾倾城的父亲;一位常年在外游学,顾家唯一男丁,顾倾城的哥哥顾闵桦。
如今顾府上下都是交由柳姨娘打理,顾倾城的日子自是不好过。
“姐姐,我们真的不去找大小姐讨个说法吗?虽然我们身份低微,但…小姐受那样的气,我看着实在心疼。”清婉纯净的脸上布满焦忧。
清婵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为小姐讨个说法,但我们去了杏宁苑,柳氏定会以此为借口来教训小姐,事必惊动老夫人,小姐就是怕老夫人为这些事操心啊。”
清婉一脸苦闷:“难道就任由二姨娘和大小姐吗?哪家嫡出小姐会像咱家小姐这样受气。小姐也真是…总把柳氏当好人。”
清婵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清婉让她暖手:“你以为柳氏的所作所为,老夫人和老爷不知道吗,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进顾府这些年你还没看明白?老爷和老夫人对柳氏不一样。
清婵蹙眉摸着下巴:“我感觉就好像有愧于她。”
“姐姐是如何知晓?”清婉瞪着大眼睛讶异道。
清婵看着自己的妹妹,眸色幽幽道:“小婉,咱们做奴才的本来就要比别人多长一颗心,多长一双眼,我们身处偌大一个府,看事看人都不能眼浅于表面。”
清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她们是双生姐妹,但清婵要比清婉成熟许多,许多事清婵想的会比较多,而清婉太过单纯了,心智还不成熟。
“这样的日子也熬不了多久了,明年开春小姐就及笄了,席将军也要从边关回来了,等小姐嫁进席府,就好过了。”清婵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以解口渴。
清婉一听,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原先的苦闷一扫而光,笑眯眯的说:“这算是老天对小姐唯一怜惜的地方了,虽然小姐的脸…但是,有席将军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始终如一的好男人,小姐还是挺幸福的。”
说到席懿穆气氛就不一样了,在清婵姐妹看来,席懿穆是唯一能让小姐过上好日子的人,让柳氏母女忌惮的人,以前他还在京城的时候,经常来顾府守着顾倾城,顾惠宁还会有所收敛,可自从三年前席懿穆被派去镇守北方古城,顾倾城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
席家是郁国四大家族之一,开国以来就存在,甚至凌驾于其他三大家族。
郁国开国之初,本是有六大家族,席家、顾家、言家、裴家、宫家、简家,后来君王换了一代又一代,始终姓郁,六大家族的权利也越来越大,有一些家族已不甘心俯首称臣,比如宫家、简家。
郁国一百四十八年,第一次皇宫大变乱就是这两个家族引起的,大变乱整整一个月。
据老者回忆,当时皇宫头顶的天都是红的,后来,变乱被其他四大家族平息,宫家、简家的实权被削去了一大半,按说,这两大家族其罪当诛,但一直以仁政治国的郁上皇,仅仅只是削了两家的实权。
……
杏宁苑。
“娘,您看女儿这一身合适吗?”顾惠宁身着淡蓝色棉袄,下配同色折皱棉群。一张瓜子脸,两弯细眉下一双水汪汪如葡萄般的大眼,樱桃小嘴一点点,皮肤白皙光滑,举手投足间一副贵家小姐的气派,长的实在好看。
桌边一人端庄而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缓缓放下,看着女儿一笑:“我柳茹的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顾惠宁低眉一笑,半勾嘴角,有带讽刺道:“老太太可真偏心,这匹布运回来时,她点名道姓要给那丑八怪,她如何配得上这样好的布料。”
柳茹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听到顾惠宁的话一挑眉:“特意给她的?”
顾惠宁有些不平,秀丽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是啊,好歹我也是她孙女,一有好东西,她净想着那丑八怪了,哼,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布一到就让红燕给我挑来了。”话语间还有些骄傲。
“……”
见柳茹低着头玩转镯子也不接话,顾惠宁小心翼翼的蹲在她旁边,抬头看着她,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甘:“娘,女儿做的对,对吗?”
柳茹抬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这一口气叹的顾惠宁心里咯噔一下:“娘?”
柳茹这才开口:“这些东西,你抢来到底何用?你记住你配拥有最好的,而这些,你不应该放在心上,娘教了你这么多,一点都没学会吗?怎么能眼浅于此呢。”
顾惠宁没想到柳茹会这么说,明明她也很讨厌顾倾城,每次不管自己带着红燕去杏芳苑拿东西或是找麻烦,娘都不会说什么,明明是她默认了自己才肆无忌惮,怎么这次还教训起自己来了?
柳茹接着道:“你爹就要回来了,你爹最不想看到家不和睦,知道了吗?”
顾惠宁这才明白,原来是父亲要回来了,难怪。
柳茹没错过她脸上一点表情,知晓她是明白了,但还是不放心,又多说了几句:“你年纪也不小了,在丞相府的日子不会有很多了,等你父亲行了功,娘定会找你父亲去在皇上那寻门好婚事,在这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学好礼仪规矩,把去找顾倾城麻烦的心思多放在如何改善自己的身上,她顾倾城不值得你多费心,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听柳茹这么说,顾惠宁只好点点头,哪怕再不甘心,不愿意就此放过顾倾城。
柳茹看着顾惠宁不甘的表情叹口气,道:“娘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你生的比顾倾城貌美,你的命也比她好,你的前途无可限量。”
“你,不要让娘失望。”
“你,一定要争气。”
“娘…”柳茹很少对她这样说,顾惠宁不免有些动容。
柳茹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牵起顾惠宁白皙的手:“娘希望,你这双手,永远都是干净的。”说完柳茹凝视着顾惠宁的眼,像是要看进去。
你的手一定要是干净的,你一定要是干净的,不干净的手,不干净的人,永远都不能是你,永远都不会是你。
耳边忽响起空明大师,苍老透彻的声音,顾家有女,容貌倾城,品行如兰,大事者,不为小惑,安众生保太平,当九天之上齐龙共舞。
往日,空明大师的话还绕与耳边,顾家有女,顾家有两个女儿,论容貌,惠宁是比顾倾城要倾城,那,空明大师就是在暗示什么了,不,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这样想,柳茹的眼里简直要冒火花,捏着顾惠宁的手更紧了。
顾惠宁的手被捏的发疼,但看柳茹不知在想什么的神情,只得安安静静,暗暗发力想要把手抽出来,但抽了几次还是被柳茹紧紧的握着,直到刘管家来。
“柳姨娘,老爷回来了。”刘管家擦擦额头上的汗,像是累极了,气喘吁吁道。
柳茹一下子站起来,像是没听清又问:“什么?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