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幅员辽阔,东面环海,西临沙漠,南疆多高山峻林立蛮荒未开化,北接草原是多民族聚集地。立国300余年,至今已是传位21代由盛及衰,当今圣上周明帝年六十余岁,整日沉迷于炼丹成仙和女人怀抱无心朝政,满朝文武皆听命于宰相张明良,此人把持朝政多年其实也算是很有能力的,只可惜一则朝廷已经病入膏肓多年的顽疾实在难治,二则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认人为亲,非亲信不重用,导致国家人才不济,大批有志之士得不到重用。
永平25年,西北百年大旱,民不聊生颗粒无收,灾民饿死无数易子而食,救灾粮食却被当地官员私吞,用清水煮上几粒米就当救灾,官逼民反陆陆续续开始有灾民闹事,官家压制不住以至于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灾民迅速集结成义军一个月间连下三城。朝廷想要讨伐,偏在此时屋漏偏遇连日雨,边界游牧民族蒙古乘机由小范围的骚扰转为试探性的进攻,满朝文武吵翻天,先打哪个后打哪个却谁也提不出合理的建议。
今日的王崇之感觉很是烦心,朝堂上为了先打哪个或者议和还是招安天天吵,岳父张明良作为当朝宰相主张对蒙古议和先打反军,他这样考虑其实是有私心的,因为引起民反的官员里有他的亲信门生,如果这个事情抖开对他来说不是好事情,很有可能牵连到他。所以他现在必须把起义军扼杀在摇篮里。而蒙古,大不了就是给钱嘛,这些蛮子年年如此,不断的骚扰也就是为了多要点好处。
王崇之觉得岳父把蒙古想得太简单,蒙古此时已经和以往不一样了,时局也和以往不一样了。蒙古国以前并不统一,整个草原上大大小小有几十个部落,表面上服从蒙古可汉的统治,实际上各有心思各自为政,在大周边界骚扰一下可以,真正要大规模攻打,他们没有这个野心也没有这个能力,只要大周按时进贡,大不了就是打劫点财物。可这几年蒙古可汉有个二儿子开始崭露头角,此人极具军事才干和头脑,在他的带领下,听话的部落就纳入自己地盘的直接管辖,不听话的就全部杀死灭族,在此人的铁腕手段下蒙古开始真正的统一并空前的强壮起来。在加上今年的旱灾和灾民造反,对蒙古来说目前是一个绝佳的进攻大周朝的好时机,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的这个机会,主张和他们议和无疑是与虎谋皮。
但是,张明良毕竟是自己的岳父也是一手将自己提拔起来的人,这个时候他不能和他唱反调,可如今眼看国家已是危在旦夕自己作为六部尚书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不语?难啊------王崇之想起自己年轻时满腔抱负真是有愧于心。
回到大夫人房里例行公事般吃完晚饭,大夫人张静雯跟王崇之提起父亲说的要给他纳妾之事,王崇之更觉心烦。他不是好色之人,今生只对一人动过心,如今斯人已去身边女人睡的是哪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崇之,父亲说了,如今你还年轻,眼看我们儿子一个残疾一个病弱都不成才,你不能后继无人,别人说我不贤了,也愧对祖宗,还是再纳一个吧”张静雯低眉顺眼的说。
“你是晓得我的心思的,今生也就这样了,再找哪个也是害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张静雯心里暗恨,谁又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不是心心念念那个已死的贱女人,可惜再怎么忘不掉也是个死人,她心里暗自冷笑,面上确是不显:“我给你说一人,你肯定答应,我堂妹张静茹,年前刚死了相公回家,你纳了她,她将来也算有个依靠,算是一桩公德也就不算害了哪个了,你看可以吗?”
“呵呵,你们倒是设想周到”王崇之苦笑对张静雯说:“想起以前瑶妹还在世时,我偶尔多去她那里一次你也是要闹的,怎么现在年纪越大反而越是大方了?怕是岳父大人不放心我吧?放心,在私我是你夫我是他婿,在公他是我顶头上司我还是他门生,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张静雯淡淡一笑对王崇之的挖苦不为所动:“以前和妹妹斗气那是妾身不懂事,十几年过去了,妾身已经不是那个刚进门的小姑娘了,我是你妻更是王家的媳妇,为王家开枝散叶是妾身的本分,就算父亲大人有所指示也是关心于你,老爷你自己说这么些年父亲是不是把你当亲身儿子。”
王崇之哑口无言,的确明面上岳父对自己真是比亲儿子还亲,这个夫人也是知书达理为妻为母挑不出一丝漏洞,但是他们对他如此,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利益驱使哪个都说不清楚。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面软,很多东西明明知道不对,但是提不起勇气反抗,身在朝堂这些年他看的很清楚,老岳父一心只为自己,这样的人继续把持朝政于国于民不是好事。随着岳父年老他的权利逐步加大,可能看出自己政见和他有所不同,近年来对他开始隐约打压和拉拢,给他找小妾一方面是拉拢,一方面也是安插自己的人以防他生出异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既然是你们一番好意,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王崇之一脸冷淡:“我到书房呆会,就不过来歇息了,你早些就寝吧。”
张静雯对他这种态度已是习以为常,一年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所谓的夫妻情分也不过是表面文章,她低身行礼送他出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却是一片冰冷。
王崇之出门后一路漫步回书房,事实上手里的公事确实很多,但因为心烦,他却不想去做事。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湖心亭,此时正是冬至春来万物复苏,空气还有些冰凉,却挡不住路边的小花小草冒出头来。
忽然,王崇之看到石板路的缝隙处一朵紫色的小花舒展开来,怯生生的开得那么惬意。此花名为“紫如意”。
他仿佛又听到那俏生生的声音:“崇之哥哥,这花叫紫如意,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对着这花许愿可以事事如意哦,你试试看嘛。”
当时他是怎么说得呢?好像是说:“如意如意,我不用许愿已经如意,有你我就万事如意了。”
“呵呵呵,崇之哥哥你最坏了,还说不会说好听话,呵呵呵------”耳边回荡着那熟悉声音,可佳人已经不在。看着那朵小花,王崇之感觉微微鼻酸。
“父亲大人安好。”一个男孩的声音道。
王崇之抬头一看是自己的儿子王正林,这个儿子是他和珺瑶的独子,按理他应该对他是最为疼惜的,可惜这孩子和珺瑶生的太像,一看他就会想到珺瑶,那种心疼就会涌上心间,特别是珺瑶刚刚过世那两年根本就不敢看到他,否则情绪就会失控,因此只有把教导他的事情交给张静雯。这张静雯在珺瑶刚嫁进来时还不是很懂事偶有吃醋,但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该有的气度还是有,比起情情爱爱她更在乎当家夫人的名声,也就很快就和珺瑶打成一片,珺瑶过世时还特意将唯一的儿子王正林托付给她,所以他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可惜的是无论她怎么教导,偏偏这孩子不争气,天天逗猫惹草上房揭瓦还专和下人过不去,经常虐待下人,依照大周朝的律法,卖身奴才打死也就打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毕竟名声不好听。也不知是不是报应,这些年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孽子除了顽劣身体也不好起来,三天两头的躺床不起读书都不敢去,亏得张静雯请了名医求了良药才保了命。对这个儿子他是怒其不争,越加不喜起来。
王家传他这一代好不容易才兴盛起来,三个儿子却没一个争气,张静雯生了两个,大儿子年幼夭折,二儿子痴傻,这个珺瑶生的小儿子却又如此,难道是天要亡他王家。
可是眼前这个熟悉的小儿子,仿佛哪里不同起来,人还是那个人,却仿佛脱胎换骨般,不但不见了病容连脸上惯有的顽劣之色都已不见。但见他,剑眉大眼,双目有神,一头黑发一丝不苟拢起挽鬓于顶,露出宽阔的额头,虽然依然有些瘦弱却仿佛长高了些,有了些身架子,身着浅蓝衣袍,春风荡漾下衣襟飘飘,在初春的绿树花间微微躬身行礼,一派潇洒,哪里还有半点纨绔公子的样子,真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如沐春风。
是什么时候,这个儿子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他是有多久没见这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