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选择是一种幸福,在香秀的记忆里,她就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还记得那一年大旱,村子里死了很多人,姐妹兄弟几个饿得嗷嗷直叫,父母说必须要把他们其中一个卖了换得粮食,因为她是老大又是女孩所以她被卖了。进了王府,她被分配给姨娘做丫头,可是后来姨娘死了,一干原来服侍的下人死的死,撵的撵,卖的卖,少爷身边原来照顾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就是剩下她。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她,如果她不帮大夫人害少爷他们全家都要死,其实她知道母亲是收了大夫人好处的,但是她同样没有选择,就算不看贪心的父母,底下还有好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难道要眼见他们饿死?每当看见少爷毒发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她的内心跟他一样痛苦,只能尽可能的对少爷好,以平复自己的愧疚。这一次,少爷差点被害死,她的心里反而感觉解脱,因为以后不用再害人了,大不了少爷死了她追随而去就是。可少爷没死,夫人又叫她再次下毒,这次她还是没有选则权,只要夫人不放手她就要继续害人。
同样没有选择的还有朝堂上高高在上的六部尚书王崇之,他这一辈子自问除了表妹林珺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在他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国,其次是家,最后才是情。
当年为了家族的兴盛,他背叛了表妹违心娶了宰相之女张静雯,后来又为了国家利益起用奋武将军杨义击退蒙古兵保得大周江山平安,却也触犯了以岳父为首的权力集团的利益,如今朝堂上的人隐隐把他和岳父视为两派,其实他根本不想分什么派别,但是身处庙堂之高很多事没得选,如今皇上年老,他又将面临皇子间的继位之争,朝堂上的权利争斗大不了罢官,这夺嫡之争可是要殃及满门的。
张静雯的姐姐当年的兰妃如今已经贵为皇后,大皇子虽还未被立太子,但是无论立长还是立嫡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可惜大皇子天资鲁钝还性格暴劣实在不是九五之尊的材料,而贤妃所生二皇子虽其母位分略低于皇后,却文韬武略满腹经纶,朝堂上支持者甚众隐隐有取而代之之势。
现在朝堂上下都在看他的立场,按理说皇后是他正妻的姐姐,他应该是大皇子派的,但是这些年他和岳父在政见上又时常相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夺嫡之争六部尚书王崇之才是关键,因为如果他支持大皇子,二皇子根本没有一争之力,如果他支持二皇子,那大皇子继位就很可能会有变数了。
因此这些年岳父对他的控制也越来越严,朝堂上步步紧逼,就连在家里也是到处安插人。这不,岳父以他子嗣单薄为借口强行将张静雯的堂妹——寡居的张静茹嫁他为妾,今日正是进门之日。本来娶个小妾而已,不想操办,张静雯却很是积极的操办起来,明面上是她贤良,实际是为了显示他和他们又多了一层关系,警告那些还在观望的人把位置选好了。
绣缠彩结,金石丝竹,今日的王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好不热闹,以王崇之现在的地位哪个敢不来?就连圣上也钦赐美酒以示祝贺,大皇子二皇子还亲自到场,这排场可真是大啊。
王正林坐在酒席上心不在焉的推杯换盏,他想着夏朵薇跟他叮嘱的事情有些心烦,却推不开这些应酬。他们这边坐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宾客,以大皇子和二皇子为首,父亲让他在此待客。
席间众人皆是以二位皇子马首是瞻,只见那大皇子脸似圆盘,膀大腰圆,有些白胖痴肥,可面相却还不差,皇后年轻时也是极美的,这大皇子肖她自然不丑,再加上锦衣玉服晃眼一看也是很有皇家风范,可眼睛里的暴虐却暴露了他的性格。此刻他的表情是怒气冲冲的仿佛是谁惹了他,只因他见席间竟然有人去给二皇子敬酒,他是天经地义就是未来皇帝,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这二皇子给他提鞋都不配,还有人去捧,真是让人不忿。他心想:“哼,这些不识时务的贱人,竟然敢当着本皇子的面敬那个贱人的酒,待本皇子继位一个个的收拾。”他本就是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人,这样想的时候脸上就带了出来,只见他举杯大声说道:“今日尚书大人大喜,大家都高兴,咱们是不醉不归,本皇子再此敬诸位一杯。”
二皇子正要举杯和他碰杯,大皇子又道:“自古嫡庶有别,这妾就如同下人,这妾生的儿子就是下人的儿子,有什么资格跟主子碰杯,按我说在座的凡是名分不正的都该单独去另起一席,和我们参杂在一起算怎么回事?王三公子,你这主人可没安排好啊。”说完得意大笑。
他说这话既荒唐又可笑,他的母亲虽然贵为皇后实际也不是皇帝原配,还是在先皇后过世后才成为皇后的,可笑他为了打击二皇子说出如此没有大脑的话,在场的人都是尴尬万分又不敢搭话。
这时只听一男声道“皇兄此话可不对,先不说王三公子就是庶子,你要庶子另起一席岂不是把主人都赶走了,且父皇也是太妃所生,你说这话未免太过大不敬了”只见说话之人一袭白衣,面如冠玉,气质淡定从容,十分的英俊,此人正是二皇子。
大皇子被他这一席话挤兑的哑口无言,他就是再蠢也知道不敢再接话,只得圆目怒睁,脸颊涨红的瞪着二皇子。
王正林一听二皇子这话就知道他在挑拨他的怒火,因为他也是小妾所生,这是要拉他和大皇子作对,他举杯上前一步道:“二位皇子玩笑,今日喜得二位前来道贺真是蓬荜生辉啊,在下在书院读书时就经常耳闻二位皇子,今日一睹风采果真不凡,正林敬二位皇子一杯。借大皇子一句话我们今日不醉不归,请——”说完举杯自饮,一句话把话题岔开解了大皇子的尴尬。
二皇子细看这传说中的京城第一大才子王三公子,只见他虽然只有十五六岁,脸上还略带稚气,身量却已接近成人。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皮肤白皙红唇点点,长相很是秀气,双眉入鬓却又显出少年的神气和活力,整个人清清爽爽,很是爽朗。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就这气度也不愧才子之称呼,当下暗起结交之心,因此也不继续为难,笑道:“正林你莫笑,我和皇兄之间时常玩笑,方大儒也是本皇子恩师,说来咱们还有同门之谊,今后我们也要多加亲近才是。”
王正林知道二皇子的意图,无非就是要给大家展示他们的关系亲近。现在局势未明可不是站队的时候,他呵呵一笑道:“二皇子说得是,以前也常听方大儒说,虽书院中佼佼者甚众,二皇子确是高才,在下自愧不如,有时间可请教请教。”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要跟我乱攀关系,在书院读书的人多了,算不得特别亲近。听闻这话二皇子只是淡然一笑未置可否,心里暗道,这王三少爷的确是个人才。
大皇子被解了围再看着王正林也感觉顺眼很多,一时间宾客满意纷争消散-------
酒足饭饱之时,香秀拿着一件披风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对他温柔笑道:“少爷,今日有些冷,你大病初愈还是仔细些把披风披上吧,别着凉了。”
王正林双目一凝,意味深长的看了香秀一眼,让她细心的披上披风,一旁伺候的夏朵薇和他使了个眼色,假意把杯子打翻借口换衣服走出饭厅来到园子里的僻静处,王正林把披风解下来递给夏朵薇,只见她在在披风边上细细的寸寸摸索,忽然在衣领边顿住,拔下头上的花簪,挑开针缝,几朵紫如意花出现在眼前,王正林双目一冷一拳打在旁边的石头上,咬牙道:“贱人,果然害我,看我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