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罪……
梁思安面具后的嘴角上扬,她眼中哪得半分悔意?悔意尚且没有,领罪一说岂非妄谈。
“阁主,血凤凰违令当杀,可他必竟曾经为无生阁立下汗马功劳……”本无声息的人群中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所以,你想为他求情?”梁思安淡淡地回眸,“罗楼主何时这般有人情味了!”
“不敢!”那个本想为梁思凌讲一言半语好话的男人识时务地低下头,“请阁主恕罪。”
“你最好不敢!”梁思安冷笑,长袖一甩,回到原先站立的地方,“无生阁阁归,违令者当施以分骨极刑!念血凤凰对无生阁立下的功劳之多,今日我便给她一个机会。”
他目光阴冷地扫过训练场上的每一个人,最近定格在那个为梁思凌求过情的人身上,自袖中掏出粒米白的药丸,“嗜心丸,大家都不陌生!”说罢将捏着药丸朝众人转了一圈,“倘若他能活下来,违令之罪便算抵过,若他撑不过这个苦,只当是天意!”
说完,手指一弹,药丸已稳稳地落在那手手心,“十日内,你负责看守。”
众人秉着呼吸,生怕将心中的恐惧泄漏,会步那位罗楼主后尘,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吓得深身僵硬。
嗜心丸,是无生阁专门用来行刑的药,从发作到死亡的预估时间为十天,之所以说一预估是因为没人能够撑过第三日。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江湖中人,也不过挨了个两个日夜便声嘶力竭地求死。
“谢阁主不杀之恩!”梁思凌以头点地,用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并不会发出颤音。
听说十日嗜心之苦没人能挨过去的,梁思安让她以嗜心丸换一线生机……
米白的药丸,带着淡淡的清香,入口即化,梁思凌被人一左一右架着,离开了训练场。
第一日,她坐在专用的囚牢里,靠着体内真气压制着那些莫名蹿出的热流,可是……
越着真气走过全身,那些热流也开始沸腾起来。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暴露在空气中,每一个细胞每一要毛发都在叫嚣着饥渴。
身体越来越热,再难顾它,梁思凌有些迷离地将衣裳一件一件扯掉。可是没有用,那些密布伤痕的皮肤像是烧红的烙铁般灼得她难受。
她想喝水,然水一自嗓子里过,竟烫得她跌倒在地。地上铺了地毯,她的皮肤与之相触,竟像是硌着无数细小的沙石,身体一阵痉挛地抽痛。
梁思凌的意识在痉挛尖迷离,晃乎间觉得身体似乎被无数的针尖在拼命地扎,无数的热浪就沿着那些针间钻到她的身体里,然后她听见血流咕噜嘟噜地冒泡……
一日,她就那样赤着身子躺在囚牢的地毯上,恍然在沙漠中被毒烈的太阳烤了一日,张嘴,只能喘息。
一日过,复一日,没有灼热的气流,却是坠入万年不化的寒潭。经历了火一样的热,所有沸腾的神经都在兴奋之中突然僵硬。
冷,刺骨的冷,每一缕空气都幻成一把刀,向她砍来。那些早已结疤的伤痕,一瞬间像是又被撕裂开来,皮肤被割裂时那种尖锐的痛齐齐涌向心头。
梁思凌卷在地上,经历了一番凌迟一样的痛。
两日内,冰火两重天的极限,她所有的意识,都在渐渐归于虚无,只能凭着本能,去承受。
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流着洛离的血,更加不知道,洛离的血含了他留下的三重绝音真气。
而正是洛离留下的那三重绝音之气,让她重复经历十日冰与火的极限考验,却险险留得一命。
然洛离并也不知道,他度给梁思凌的那三重绝音真气遇着嗜心丸,竟会在一来一往的较量间,冲开她身体里关于往事的封印。
很快会有一段关于小时候的故事,可能有点儿无聊!
或痛或伤,似乎都与自己无关,痛极之后的意识,一点一点地躯体抽离,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就那么撞进心底……
那时,她还很小,踮起脚尖,也勉强只能到将脑袋全露在桌案上面,她有个风华绝代的爹爹与貌美如花的娘亲。那时,她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莫如歌!
“娘亲,为什么桃花谷里没有桃花?”如歌绞着手指站在一众枯支前,可怜吧吧地看着溪边的女子,她想吃桃花酥,呜,好想呼桃花酥。
溪边的女子头也不抬地将衣服翻来覆去甩得飞快,“因为现在是秋天!说过多少次了,字没有习完不准偷偷跑出来,你爹真是胆肥,又放你出来!”
那女子面容娇美,一双美目神采飞扬,饶是一身素衣也难掩她倾城之色。
“云歌,快来尝尝,刚出笼的水晶饺子!”如歌身后,被她娘亲骂胆肥的爹爹含笑上前,在溪前的草地上坐下来,自食盒中掏出两盘香气四溢的蒸饺。
爹爹!
如歌身子往后蹭一点,觉得不够,又蹭一点,哀怨地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爹爹手中的饺子,心中惧怕却不敢表露,只好将脖子缩缩,试图被他们无视。
娘亲说厨技与外貌成正比的话被她爹爹推翻得极彻底,偏偏为了保全爹爹一家之主的尊严,不管他做出的东西多难以下咽最终也是一点不留地都进了她与娘亲的肚子。
现在有娘亲顶着,是不是表示她不用再被荼毒了?
“如歌啊,你习了那么久的字,累了吧,快来,看看你爹手艺进步没有!”云歌看了眼丈夫,眼珠一转,笑眯眯地朝身子几步贴在树杆上的如歌招招手。
多美的笑啊!娘亲笑起来,就好像满谷桃花盛开时的模样,呜!那笑里,警告实在太明显了。
如歌极不情愿地扯出一抹感恩的假笑,身子一边一点一点地往她与爹爹所在的地方挪,“娘亲真好!”
看到她这副模样,云歌与丈夫皆扯是眉眼间幸福横溢。
于他们来说,这样平凡而真实的幸福,实在太难得了。
那一年,她六岁,侧脸的牙掉了一颗,再也吃不了桃花酥,那一年,他八岁,自桃花谷绝壁之上掉下,命大地掉在石崖下的溪中,断了腿与扭了手,竟然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自然而然地,洛离在桃花谷中留下养伤。
而如歌,成了桃花谷中他唯一的朋友。
“阿离阿离,你帮我放风!”如歌望了眼远处溪里扑腾的鱼儿,嘴角巴巴地掉下两串口水。
“喂,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你能不能别这样!放什么风!回去了!”洛离气极败坏地瞪着如歌,只差没飞出两把眼刀把她砍了。
“皇子!哼哼,我娘亲还是公主呢!哎,你要是不瞧弛仔细了,我就告诉爹爹你欺负我!”如歌神气地驳了他一句,蹦蹦跳跳地往远处溪边去了。
你……
洛离气得嘴角抽筋,恨不能一掌将如歌给劈了,堂堂南国皇帝膝下最宠爱的九皇子,沦落到要替一个牙不全的小丫头把风了,哎……
叹气归叹气,到也老实地盯着四周,就怕她那个神出鬼没的爹娘突然杀出来。
“娘亲娘亲,疼!疼啊!”如歌眼泪汪汪地看着正跟自己手掌奋战的美貌娘亲,疼的哇哇大叫。
洛离跟她爹爹盘在坑上对局,对于自己的叫吼充耳不闻。
“我错了!我错了娘亲!”如歌见眼泪攻势无效,只好顺势求饶,“我再也不下河抓鱼了!”
“啊啊啊,我已经认错了!”如歌看着自己已经红肿的手心,不知道娘亲到底在气什么,偷偷抓鱼是她不对,她已经认错了嘛。
“你你你你你……夫君,你告诉她,她错哪儿了?”云歌见她一脸无辜,只好将视线转向丈夫。
“咳,如歌啊,爹爹不是教过你嘛,男女有别啊!阿离是个男孩子,你当着个陌生男孩子脱了外衣,是不可以的!”说完,极其温柔朝如歌扬起一抹笑意。
唔,男女有别?爹爹什么时候说过了?
如歌抽肠刮肚半天,最终被爹爹那抹笑意弄得收买而自个儿背了黑锅,“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男女有别嘛!可是我跟阿离又不是陌生人!”
啪……
洛离听着这一家三口极其古怪的对话,手中的棋子啪地掉在地上,心里大感不妙!
抓鱼事件,如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蒙混过关了,反正有爹爹顶着,她也看出来了,娘亲就是只纸老虎,嘿嘿……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