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世上便无人能给你烟皇玉了。”凤倾头也不抬的继续玩着手中的折扇，眸中暗色一闪而过，这算是承认了自己溟烟的身份了吧，还真是果断。只是可惜，这世上还没有她无法离开的地方。
听到“烟皇玉”三个字，溟烟的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凤倾淡淡的扫了一眼溟烟，折扇展开，扇上只绘着一朵花，血色的……妖艳又寂寥。
“你到底是谁？”在这世上，烟皇玉只为一人所有，可那人，已近三十年未现尘寰了。所以，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呢？
“救你的人。”凤倾直视着溟烟，微微一笑，眸中似有点点碎星，那样温柔的笑意，给人一种极真诚的感觉。溟烟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到不可思议——真诚？已经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过了……
“你真的有烟皇玉？”溟烟咬了咬唇，问道。
凤倾抬头看她时，两人的目光正好交接，凤倾从那双比星空还要璀璨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再深一点，是深深掩藏着的仇恨与悲伤。
“让我见凤舞。”凤倾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想要烟皇玉，我有，但你不让我见凤舞，就休想得到烟皇玉。
溟烟的眼中犹豫之色显露的彻底，凤倾的好奇之意愈甚，是因为什么，才让溟烟这么纠结呢？容貌于她而言或许不那么重要了，但这条命，总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啊。守住凤舞的行踪和得到烟皇玉，这样的选择，按理来说，不该这么为难才是。凤舞的身世她也是知道的，除非……
凤倾清楚地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更知道溟烟是二十年之前以美艳之名响彻四国之人，这样的人，不该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就算不在乎容貌，那毒在她的身体里，也始终是一个威胁啊，她相信这一点溟烟不会不知道。
凤舞、凤舞……到底是不是那十二个人之一呢？
终于——
“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二位请回吧。”此时的溟烟，眼中的犹豫之色已尽数散去。
听到这句话，凤倾眯了眯眼，果然啊。
“既然不许我们见她，又为何要让她登台献舞呢？”凤倾勾了勾唇角，隐隐有一丝嘲讽，“不觉得矛盾吗？”
“那又如何？”可这声音里，明显有些气势不足。
凤倾手中的折扇重新合了起来，搭在左手掌心，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扇柄，可见其主人的从容不迫。凤倾缓缓说道：“你是受人之托。”这句话该是个问句的，可是凤倾的声线毫无起伏，听来便是陈述句，准确来说，是肯定句。
溟烟轻笑了一下，说道：“小公子只是猜测而已吧。”声音不急不缓，将所有的慌张与惊讶都掩藏得很好。
“听闻二十年前溟地神女溟烟轻狂桀骜，谁的面子也不给，直到遇见了一个人。可当神女收敛了所有锋芒放下了一切骄傲非他不嫁之时，那人竟失踪了，仿佛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般。”凤倾看着溟烟，淡淡说道：“神女脸上这毒，也是在那时被人种下的吧。”
“小公子竟然也信这世间的传闻么？”溟烟毫不避讳地对上了凤倾的目光，眸中不见一丝慌乱。
“传闻虽是传闻，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信。至少，神女确实是深爱那人的。”
“小公子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溟烟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随性与慵懒，仿佛不怎么在意二十年前的事。
“不明白吗？”凤倾继续说道：“二十年前，白沉珩因你而死，尸骨无存。神女殿下，你要如何才能够心中无愧呢？”
溟烟沉默，这件事，是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悲伤，是她半生的梦魇，求不得，放不下，逃不脱……
“白沉珩有一个宠之入骨的弟弟，名叫白沉弦，白沉珩死时，白沉弦仅有十七岁，可神女当时未护他分毫，后来白沉弦历尽悲苦，若他有事情你帮忙，你又怎么会拒绝呢？”凤倾的眼中似乎带着淡淡笑意，只是看在溟烟眼里，尽是凉薄。
“阁下……到底想如何？”溟烟的声音泠然，气势凛冽，一如她二十年前一人游遍天下时的孤傲。
从“小公子”到“阁下”称呼上的改变，也反映了溟烟心态的改变。她只是不明白，眼前少年是如何知道二十年前的隐秘之事的，那些事情，她深埋在心底太久，却不曾料到，此生还会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听到那些她最不想听到的话语。二十年月圆月缺，她永远会记得溟地杀了她至爱之人，将他的尸骨投入溟地的冥渊之底，那些人对自己说：“溟地神女此生只能属于溟地，介入者，杀无赦。”可她知道，其实不过是借口。从那时起，便已注定了她和溟地的势不两立，所以，她逃离了溟地，她记得那夜的溟地，每一步，都是尸骨。
“我以为我说的足够清楚了。”凤倾的唇角勾起了一个邪魅的弧度，“我要见凤舞啊。”
溟烟不语，那双极美的眼睛里一片寂然。这个人，知道了自己太多的秘密，但她没有把握能够除掉凤倾，凤倾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
现在，她该怎么办？
“我无意伤她。”凤倾补充道。
溟烟的眼睛恢复了一片清明，问道：“当真？”
“当真。”凤倾心里暗暗想到，果然，溟烟是不愿凤舞受到伤害的啊，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凤倾递过去了一个寒玉制作的盒子，溟烟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若我说这里面便是烟皇玉，你信吗？”凤倾笑的温润，“或许应该问，你愿意相信吗？”
“纵然我愿意相信，它也不会是烟皇玉。”
“没关系，你愿意相信就好。”凤倾将折扇打开，花色妖冶，轻轻扇着。溟烟看了一眼凤倾，少年公子风华如玉，眉眼之间带着几分云卷云舒的淡然，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心不会太毒。
溟烟眼中闪过果决之色，将寒玉盒拿在了手里，肉眼可见，那双正在打开盒子的手有些颤抖。就在这时，凤倾的声音传来：“等等。”
溟烟疑惑地看了凤倾一眼：“怎么？”
“打开之后，你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凤倾说道。
溟烟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么……可寒玉盒里的东西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越是靠近，这种感觉越是明显，她已经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了，她的直觉一向极准，这一次，希望也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这一次，就让她赌上所有，去换一个渺茫的希望吧。
溟烟最终还是选择了打开手中的盒子，打开之后，淡蓝色的冰晶散发着淡淡的冰寒气息，内心的渴望催促着她将手伸向了那块淡蓝色冰晶，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
溟烟的手指在触碰到冰晶的一瞬间，冰晶开始了肉眼可见的融化，就那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溟烟的指尖流入了她的身体，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寒玉盒中已经空空如也了。
溟烟看向了凤倾，眸中的探索之意极甚，后者只是微微一笑，不解释。
那当然不是烟皇玉了，烟皇玉在这世间仅有一块，便是玄玖留给她的那枚水月轩主令牌，凤倾总归不会去用水月轩主令牌去给溟烟解毒，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她给溟烟的，是迷生界中师父用来喂养血鲤的饵料之一，当初她问师父那是什么，师父说忘了；她问是怎么来的，师父说是抢来的，但与他无关。她的记忆里有这样一段话，是关于那东西的——可解溟毒。
溟烟脸上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直至消失。
凤倾唇角勾起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问道：“如今，可信了？”
溟烟将手覆上脸颊，光滑的触感让她感觉仿若梦中，她赶紧搭上了自己的脉，唇角不知不觉向上扬起，二十年了，她身体里的毒终于解了。
等等，毒解了？
她看向凤倾，怪不得……怪不得这个少年会说那样的话，可不是么，打开之后，她就没得选择了。她想，她欠凤倾的，已经不仅仅是人情了，两人之间的交易，似乎单薄的有些可笑，自己只是提供一个消息，得到的却是新生啊！
她本已不在乎自己的容颜，毕竟白沉珩已死，再美的容颜，也无人欣赏。她在乎的，是能否报仇。
此前，溟毒将她的身体机能毁的不成样子，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压制溟毒二十年，她已无力复仇，可现在，眼前的少年居然给了她一个复仇的机会……
万千念头一闪而过，溟烟说道：“信。我信它绝非烟皇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