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凭什么管老子的好事?”小眼睛的男人高声怒吼。
“我就是你口里的傻逼老师柳俊生,爷爷现在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孙子!”柳俊生边说边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啊……”办公室里的人被他的话惊呆了。小眼睛的男人摸着红肿如馒头的脸急着冲上去要同柳俊生拼命。旁边的几个人使劲地拉着他。
柳俊生一把扯过他坐的椅子,大喇喇地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从包里摸出三块钱的“骆驼牌”香烟来,娴熟地点上火,鼻腔里顿时冒出道道浓烟。他面色阴冷,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宽大的桌面。口里轻描淡写地说:
“你们放开他,看他有几个胆子,老子自三年前拳打李天霸;脚踢屠夫刘;掌劈混江龙以来,至今还没给人放过血,功夫都回潮了,今日正好用他来练练手……”
大家听了他这大通大话,不知是真是假,一时面面相觑,不过都不由自主地把手松开了。
小眼睛的男人见他说话痞子气十足,里面提到的人的名字自己一个也没听说过。但被他眼里凌厉的眼神所吓住,不敢上前,但又不甘心在新来的老师面前失了面子,心里正犹豫不决地作激烈斗争……
这时,满脸麻皮的男人开了腔,他堆着笑说道:
“你们这是何必呢,柳老师新来的,庄老师刚才实在并不知情。所谓“不知者无罪嘛”。再者不打不相识,大家以后都要在同一个屋子里办公,如果闹起了矛盾,被人传出去,别人不说,就那些娘们儿也会笑话咱们这一帮子大老爷们儿呢!”
“对啊!这件事就过去了!”眼镜男也笑着附和道。
“柳老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他叫庄志龙,教政治的。柳俊生顺着他的手势,看到正是他打的那人,心里暗生悲叹:妈的,还是庄子的后人?
这位叫毕精耗,是历史老师。他又指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说道。
毕精耗?柳俊生总感觉到哪里怪怪的。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问,毕老师主动解释道:“是金色的金,浩瀚的浩。”说完后,又小声地自言了一句:“老爹啊!你把儿子可坑苦了!”
“喔,原来如此!”柳俊生长长地出了口气。
“柳老师,我叫郝东,是高二四班的英语老师,以后,你可得小心了,这帮学生真它妈不是玩意儿。”眼镜男话语中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那位叫徐德江,是地理老师。”他指着角落里的最后一个人介绍道。
“那你自己呢?”柳俊生心里早就没生气了,笑着问道。
“他啊!不用介绍了!”毕金浩笑着说。
“为什么?”柳俊生心里一愣。
“就凭他一张如假包换的麻皮啊!走到哪里都认得是圣灵中学最好色,也是教数学最好的麻子老师——黄光泽。”
“哈哈哈……”大家听了毕老师的风趣的介绍哄堂大笑起来。只有庄志龙受过柳俊生的打压,兴致不高,笑得比哭还难看。
“黄老师,我刚进来时看到门上不是挂着“语文组”的小牌子吗?怎么这办公室里各科老师都有呢?”
“这个就是个形势而已,当初的设想是美好的,可现实是同科的老师谁愿意把自己的宝贵经验拿来与别人分享?不在背后下绊子就不错了。因此,现在反倒是同一个班的老师更愿意待在一起,但女老师例外,她们不愿和我们在一起办公,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了!”
想不到之前认为单纯的校园竟然也和社会一样,也是个大染缸,而且同样充满各种阴谋。柳俊生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到一时三刻,柳俊生就和这帮同事混熟了。尤其是这个黄老师,年龄比柳俊生大五六岁,所见所闻极多。一肚子的花花心肠,风流韵事,说起来眉飞色舞,听得柳俊生暗暗心惊。尽管这样,他毕竟刚来,不好拂了他的兴致,抢走他的风头,只是在一旁默默点头,不住称赞。
谁知黄光泽的话一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就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直说到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弄得柳俊生坐立不安。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拍了下桌子,才把他从亢奋中解救了出来。他瞪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珠子,梗着脖子质问道:
“你干嘛打断我的话头?”
“我想了解一下高二四班的情况!”
“小柳啊!我只能暗自祈祷你死的时候能留下一副完整的尸体了。”
“老兄何出此言?”柳俊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黄光泽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圣灵中学学生的来源与天都市一中相比,有很大的区别。虽然它们同是国家级重点中学,但市一中完全凭成绩来录取;而圣灵中学是一所私人制的贵族中校,它良好的教师资源吸引了全国四面八方的学子。因此一些家庭显赫,孩子成绩不达标的学生就成了高二四班的主要组成部分。”
“那他们是怎么进入这个学校的?”
“小柳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好好想一想,咱们这个学校虽然是合资的,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那些孩子的家长不是富翁,便是某个高官的子女,咱们学校能得罪得起吗?”
“这个班上的学生就没有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吗?”
“有,很少!”
“我就不信他们天生就是差学生,犟牛可以降服来耕地,烈马可以驯服成良驹,顽劣的学生我就不信调教不成好学生!”
“唉,小柳啊,别怪我事先没有通知你啊!这个班上的学生家里个个背景极深,而且娇生惯养,在家里和学校都是横着走的角色;偏你还不能打,也不能骂,而那些家长呢,又要求你提高他们的成绩,在这种高压下,稍微不够坚强,都极容易被逼疯啊!”
说完,他同情地看了柳俊生一眼,好像眼前出现了这副光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师,两眼呆滞,双手发抖,神经错乱地跪在地上……
柳俊生却认为他的话危言耸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看时间不早了,就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去把课本、教学参考书及相关资料领来,自己晚上好好备一下课,明天好正式上任。
他按照黄光泽的指点来到了资料室。资料室里很冷清,只有一位姑娘趴在桌子上不知是睡觉还是想心事。
整个资料室的面积也不小:基本上全是书,还有各种打印机。最靠里的地方是一排铁架子,上面放着几十个大小不等的铁柜子,估计里面放着学生档案什么的。
柳俊生轻轻敲了敲桌子,姑娘才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小声地问: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声音明显带着哽咽。
柳俊生好奇地看着她:头发蓬松,梳理成了马尾状,额头又滑又亮,眼睛圆圆的,几颗泪花儿在眼眶里不住打转。小巧的嘴巴正抿得紧紧的,好像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知怎么的,柳俊生看到了她这副哀伤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痛。这姑娘怎么了,是家里人生病了吗?还是生活遇到了困难?或者是……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姑娘又问了一遍:
“你是要什么资料吗?”
“我要《高二下学期语文参考书》以及配套教案,还有《语文教材全析》……”柳俊生从他问话中回过神来,连忙报出了他所要领取的书名。
“你是这里的老师吗?
“对啊!今天刚来的。”
“喔!”姑娘沉默了下来,然后她在四周转了一圈,抱着厚厚一撂书走了出来,勉强对着他笑了笑了笑,说道:
“教案是自己根据讲授的内容编写的,我这里没有;《教才全析》这本书罗老师并没有交回来,你问她就是了。”
柳俊生看她虽然非常痛苦,但回答的问题还是非常认真,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于是,他轻声地问道:
“姑娘你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说出来吧,也许这样会好受些。”
姑娘听到了他的话,愣了一下,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身廉价的衣服,头发很乱,但很干净,胡子剔得七长八短,宽额大眼,眼神深邃,给人特别真诚,令人信服的感觉。她心里不由一暖,忍不住就要把心里的心酸事向他一股脑儿倾诉……
但是不凑巧的是:柳俊生的电话不合适宜地响起来了,而且铃声是那首俗不可耐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柳俊生恼怒地按下通话键,大声地说道:
“喂,你是谁?”
“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浑厚的男子声音。
“有事快说!”
“先生,请问你是坐车呢还是步行?”
“坐车!”柳俊生随口应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那你买保险了吗?”那人紧追不舍。
“没买!”柳俊生没好气地回答道。奶奶的,原来是卖保险的!
“先生千万别挂,请问您的车是普通的还是高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