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君家
君家老太爷中的也是摄魂香的毒,老太爷的护心丹药瓶又是自己随身携带,就是睡觉时也是放在枕头旁边的。能将毒下进去的人,君府的人又都是武人,能将这毒悄无声息下进去的,那必然也就是常年在君府,又有时机接触这药的人。
君家老太爷当日诊出这毒,就被送去了冰极山上。具体的调查工作自然要等老太爷醒来后提供线索。
即便这样,君府也是将人员里里外外大清理了一番。
君老太爷对西陵的军防影响太大。君老太爷一倒下,大历朝与阿萨德国的边境线上,就时常会发现阿萨德国的探子。君家的人虽说动作比较大,可又是在西陵城内,君夫人做事极其老练隐秘,西陵城内的百姓和几个家族都不曾知道的事情,阿萨德过这消息快的就太蹊跷了。
老太爷上冰极山,有十日。解毒需要五日。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回来了。
卫国公与君夫人议完西陵君调整布防的事。说起派去老太爷那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便心生担忧。
君夫人看着一向沉着冷静的卫国公在厅中来回踱步,心里也毛躁起来,她豁的站起身来,又做回太师椅,深呼吸了几口气道:“三弟,莫要再转了。”
“大嫂!”卫国公叹了口气才坐回太师椅。他想亲自去看看,可二哥随父亲去了山上,二嫂又带着大娘子去了圣都,他不能将家里的里里外外和西陵的军事都扔给大嫂一个人。禁不住心底直叹气。
“你去把秦姑娘带过来。”君夫人指使人去带秦瑛过来。只因,这短短几日相处,君夫人与秦瑛建立起了情谊。而秦瑛一到君府就高热不退。都是由君夫人亲自照料的。君夫人年轻守寡,还来不及有个孩子,长房的子嗣传承是要从几位叔叔那里过继,可是这么多年,卫国公府上,只得三个孩子,分布各房,没有多余的孩子过继过来。
秦瑛虽一到君府就病了,可能够照顾这样一个孩子,她却是欢心的。
尤其秦瑛好了之后,虽不太记得以前的事,话也不多,可一双大眼睛圆圆的,澄澈如清泉,总是冲她绽出可爱的笑容,让人看了暖心
不多一会,侍女就牵着秦瑛的小手走进来。
秦瑛努了努小嘴,圆润的小脸蛋上展开甜甜的笑容,朝君夫人扑了过去软软糯糯的叫:“婆婆!”
君夫人捏了一块糕点喂给秦瑛吃。秦瑛细细嚼着,吞咽了才高兴的点点头,笑着说:“甜!”也拿起一块去喂君夫人。
卫国公不忍看这样的画面,撇过头去看着别处发呆。他想,若是大哥在,君家当不会这么被动的。想到自己的女儿,自娘胎里出来就带着弱症。
他们君家自开国来就镇守西陵,大历朝开创百年,君家也几经沉浮,可忠君爱国的心从未变过。十三年前与阿萨德国的血战,二叔与大哥带领的三万西陵军愣是拖住了阿萨德八万援军四个时辰,他们赶到时,阿萨德那八万精锐已经被打的支离破碎,残破不堪,三万西陵军还剩一万,可二叔与哥哥就在那次战役中殒身西南麓的赤霞峰……那场战役他们全歼敌军十五万,换来大历朝西陵边境十三年的安稳。
而今父亲中的毒,他不信只有阿萨德国主使。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怕战死疆场,可若成为那些上位者权谋的棋子,他为君家不值。
也不多时,厅外陆续有人进来传报:“老太爷的棺椁已经到了城门口。”
卫国公和君夫人心中都是一惊。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委屈与心痛,整颗心悲凉至极,口中一股咸腥的血气涌上来。他一拳重重的锤在大厅的桌子上,汩汩鲜血顺着他沙包大的拳头流下,在打磨的光滑的木地板上绽开大朵鲜红。
那张红木桌子应声碎开两半。
“三弟……”君夫人下意识的就护着秦瑛。
秦瑛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透着悲伤。
她想念父亲、弟弟、还有母亲。可对于他们来说,她或许已经是个死人了。她却带着记忆在这个陌生的古代活着,这是一个中华历史上不曾有过的时代。她依附在一个小娃娃的身体里求生存,她从醒来后,了解到这里不是这具身体的家,这里的人也不是她或她的亲人。她不知道如何来到这里,可秦瑛想,若她想过的好些,讨好些这里的人是不会错的。
她虽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壮汉为何愤怒悲伤,却明确的知道,这与她没有关系。因此她坦然并不害怕。
君夫人抱着小小的秦瑛。没有理会此刻正抱头痛哭的三弟。她一向是个经得住事的人。君夫人知道,此时需要她安排的事情太多。悲伤愤怒这些情绪,于她一个偌大卫国公府的掌家夫人而言,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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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日前冰极山
在君府侍卫和君家姑太太的护送下,林夫人和林君怡顺利到了君老太爷的营帐,君老太爷见到君夫人的书信,便是分配了营帐给他们,又派了医者前去看林君怡。
那医者看了林君怡的状况点了点头,林夫人一颗心终是定了下来。
后见那医者摇头,林夫人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急切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难办之处。”
医者点点头,示意身边的童子,那童子走上前去说道:“林夫人,眼下却有一难事。制这解药,需冰极雪蟾活体入药,这个时节雪蟾会躲进冰极雪莲根下五尺的洞穴里。”
“那就去挖出来……”林夫人迫切又激动。
“夫人,冰极雪莲根下五尺的洞穴,还生长着一种毒虫,因这解药需活体雪蟾,所以在取这雪蟾时需要万分小心。而那毒虫却可以钻过任何轻便的护手,虫的毒伤不会让人感觉得任何不适也不会有任何症状。可却是药石无医的。
受了毒虫伤的人,寿命就会如毒虫一般。
待来年冰极雪蟾苏醒的时节,那些毒虫会化作冰极雪莲的养料。那也会是毒虫所伤之人命陨之时。
原本,我们可让为君老太爷去雪蟾的那位将士再取一次。可前天,我们营帐受到阿德萨的袭击,那位将士舍身护主。因此,现在需要一个心甘情愿折损寿数去为令嫒去雪蟾的人。”
小童说的坦然,他们采药人才从不在这时节去抓那将自己冰冻了的冰极雪蟾,便是因为如此,雪蟾自己挖的洞,那些毒虫是靠雪蟾将自己冰冻前所分泌的自身蟾膏养育的,因此这毒虫也只在冰极雪蟾将自己冻起来的时节才会有。
“我是她母亲,我来取。”林夫人说的认真坚决。
“事不宜迟,林夫人有如此决心,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就出发吧。”小童与医者告辞离开了林夫人的营帐。去准备攀雪山的装备去了。
他们到达冰极山雪莲盛开的地方时,满目的疮痍,往日冰清如玉盛开的雪莲,都被连根拔起……
“这……”医者和侍卫们都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急忙转头吩咐跟随而来的一个侍卫:“你快些回去,禀报老太爷,保护好制药的雪蟾。”侍卫领命而去。
医者检查了冰极雪莲的花瓣,被破坏的时间还不算长,在这冰极山上,即使这冰极雪莲被连根拔起,打破踩烂,认识可以入药的。只是,雪莲被连根拔起,那么那些只在雪莲根下五尺打洞的冰蟾,自是不能幸免的。那些冰蟾即使挖出来,也是不能再用的。
小童看向师傅,一脸的询问。医者却没有要回营帐的意思,只是指着更高的方向道:“去哪里看看。”
小童脸露出惊讶的神色,那个地方是……只生着一株朝花冰极雪莲。可他也并没有犹豫,既然师傅要去,那必是要去的。那个地方看起来近在咫尺,在雪山攀爬行路,极其困难。加上实际那个地方并不近。林夫人只觉得腿脚都要快挪不动了。他们一行六人,拉着一条绳索,由医者领头,小童收尾艰难行路。
果然那个地方只有一株冰极雪莲迎着风雪向着阳光撑开。医者拿出工具,测量了角度和深度,开始吩咐人用工具挖开雪窝窝。他在一条细长坚硬的龙丝上做了一个记号,探进去,开始慢慢挖了一个雪窝,直到看到记号才停住了手。拿过小童递过来的小木锤子,用巧力一敲,一个雪洞呈现在众人眼前。
“林夫人,这里面住的便是将自己冰冻的雪蟾。您在取得时候,要万分小心,蟾足和蹼最易损坏。这个冬季,我们能人力能寻的雪蟾,怕只有这只了。您千万小心。”医者让出了位子。
林夫人认真的点点头,眉毛和睫毛上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儿。为万分小心,她脱下了手套,医者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却是,只有这么一只冰蟾,最万分的做法,就是手直接伸进去将冰冻的雪蟾捧出来。林夫人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她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的疼痛,捧出冰冻的雪蟾,小心翼翼的放进医者准备的药匣里。
医者拉过林夫人的手,果然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小斑点。医者从大衣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夫人:“中了这毒,初期会有红色斑点,两个时辰后就会退了。这药每日服一粒。可帮夫人增强些体质。”
取到冰蟾,他们当日就下山回了营帐,医者将冰蟾交给制药人。
次日
林夫人喂林君怡服下那丸药,看着女儿羽睫微闪,终是睁开了眼睛。鼻头忍不住酸涩,激动的抽泣,想要上前去抱住她,又不知现在是否可以,只巴望渴求的眼神看着医者。
医者给林君怡把了脉,点点头道:“秦夫人,原本身体就看见,中毒也不深,醒来自然与往常无意。只这要想将这毒拔干净,要在服药两个时辰后去泡那温泉水。如此连续五日,不可间断。若这五日中,断了那丸药或是温泉水,就再也救不回来了。林夫人也知,这冰极山是我大历与阿萨德国一段边境,这里并不算十分安全,这丸药定要护好了。已经有人将我们能到达的冰极雪莲生长地破坏殆尽,便不会再有雪蟾入药了。”
林夫人接过医者递过来的白瓷瓶子,小心翼翼的那在手里。待医者走后,她小心翼翼的将这瓷瓶缝在林君怡的里医里。她是个走镖的人,自然知道最重要的东西要放在最不起眼也最不可能的地方。
就在第三日,林君怡可以下床行走,亦是可以握剑的时候,他们的营地又一次来了刺客。
那刺客潜入营地,目的并不是刺杀,而是毁掉救命的丸药。
林君怡这里也受到了波及,可那丸药一直在她病人身上,他们毁坏只是一直白瓷瓶子和一些林夫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而已。可君老太爷那里却是得手了,虽那几个刺客也都将性命交代到了这里。那又如何呢,药没了,君老太爷的最后一天的药没有了,再没有更多的雪蟾。
林君怡走进君老太爷的营帐内,她并不知道为了取这入药的雪蟾,林夫人付出了什么。她只想让比他更有用处的人活着。
君老太爷摇摇头,拒绝了她的药。
林君怡跪了下来,腰杆挺的笔直:“老太爷听听我的理由吧。
君怡不才,小时候也读了些医书,因此多少了解这毒。
这毒十分霸道,可要将这毒制出来,又要将这毒成功的投到目标人物那里。并不会像下其他的毒那么简单,最需要的便是一个关键人物。
在北疆,我中了毒,可王妃仍旧好好的,我是那个变数。
今日是您拔毒的最后一日,您服下后,明日就可回西陵主持大局,您是西陵军的灵魂和柱石,有您在,苍羽国与阿萨德国就不会形成联军。
我一个内宅妇人,原不懂什么君国战事。我唯一的儿子战死在北疆沙场时,我再也不愿做那个只能安守内宅的无知妇人。
让我也成为您的变数吧。君怡的能力有限,以君怡之能,不可能抓到那幕后黑手。可老太爷,您可以。
在君怡看来,让仇敌的阴谋不得逞,便是报复了。
所以这药,君怡也不是白给您的,君怡要求老太爷,寻得仇敌。
在北疆,常听夫君说起老将军的事迹,他说您用兵如神,眼中充满了憧憬和敬仰。您是他的敬仰的巨人。也就是我敬仰的巨人。
我信您会守诺!”
林君怡说的决绝,将那白色的小锦囊双手捧上。
君老太爷内心激荡又震撼,苍老的双手拿过那个白色的小锦囊道:“老夫向夫人借的这条命,定会完成夫人的嘱托。”
他看到,林夫人离去时那美丽的侧颜有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
她说:“我还有个女儿,在您府上,请您尽力照顾她。”
君老太爷点点头,只觉得手中的锦囊千金中。他服下一个属于林君怡的丸药,林君怡就少了一颗,那日下午,躺在君老太爷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椁里的人便是林君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