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觉的水性极其好。他原来是怕六皇子失足掉下去,才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纵是落入水中,也不曾慌乱。只是秦铮是失足掉落,呛了几口水,又慌又怕,更是胡乱挣扎起来。他越是挣扎,越是远离岸边,往湖中央去,越是往湖中央去,秦铮挣扎的越是厉害。
沈觉才只有六岁,一靠近秦铮就被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牢牢抓着,奋力向上挣扎,却不停的把沈觉往水里按,面对秦铮的奋力求生的挣扎,沈觉不但束手无策,怕也会被带累。沈觉顿觉不好,鼻子里呛了几下水,就冷静的闭了气。任由秦铮胡乱挣扎到没了力气,沈觉才将脑袋露出了水面。
亭中的红衣贵公子,越是看他们挣扎,越是惊心。他并无意要如此的。可事已至此,他环看四下无人,竟是希望他们就这么溺死最好。这样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两个小娃娃调皮落水了。想到此,他带着侍从匆匆的离开了。
萧梁与楮墨松距离虽远,可他们处的地方地势高些,那边发生的事情,看的也是真切。萧梁虽看不见湖中两个孩子如何挣扎,可他心下着急,救人如救火,是来不及叫侍卫来救,他施展开功夫,快速赶到碧波亭,纵身一跃,扑通入水,直朝秦铮游去。
褚墨松虽不像萧梁那样,身怀绝技,可素日懂得保养,身体健壮,也是撒开腿,往碧波亭去,随在萧梁身后扑通入水。因沈觉水性好,见萧梁来救六皇子了,就朝岸边游,眼看就要到岸边了,竟是脱力,见楮墨松跳下来,两眼一闭,实在没有力气。任由楮墨松托着他上了岸。
春日暖风徐徐,吹在他二人身上竟是透骨凉寒。楮墨松抱着沈觉,感受他抖的如筛子的小身体,心疼不已。
此时,宁国公府的大公子沈棠得了消息也赶到这边来。从楮墨松怀中接过堂弟,脱下披风将沈觉包裹了个严实。他心中无奈,每次出门,只要有这位五弟跟着,就会有事端找上门。不想就连来大长公主府,都不能避免。怀中的堂弟抖的如筛笠,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恨。随着大长公主府的人去了最近的听风阁。
萧梁把秦铮抱上岸时,他却是不好的。萧梁不懂如何救治,正慌乱,褚墨松忙上前抱过秦铮,将他放好,双手交叉,开始施救。
萧梁身边的侍卫初冬带人赶来,给萧梁披上披风。小声道:“沈五公子的小厮被踹了窝心脚,呕了几口血,不大好了。镇国公世子,韩长卫带着人悄悄的从角门溜走了。”
萧梁道,沈五身边的小厮都是有些功夫的,怎会别人踹了窝心脚。正疑惑时,突然一个小小身影闯入脑海,原是那个伺候茶水的小厮叫辛茗的。辛茗小小年纪烹茶的手艺却是顶顶好的。他还因喝他一杯茶,笑言要讨他来伺候,把那孩子吓的跪下磕了好几个头。他是沈五总带在身边,唯一一个不通武艺的。
想那辛茗端正纯真小模样,却因那个韩长卫的色心殒命,萧梁就觉得惋惜心疼。这韩长卫无才无德,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靠着祖上功绩,得封镇国公世子,一向横行,尽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萧梁之前也是纨绔,自然也时常出入风月场所,勾栏皮肉买卖的妓子们虽命贱,可既是买卖,那自然得要你情我愿。哪就容得他韩长卫靠着祖上阴翳霸道强抢。以前,他就揍过他。不想,他色胆包天,竟是有将主意打算到了王孙公子身上,大闹母亲的牡丹花宴。“去把韩长卫抓回来,抓不到。也不用给镇国公府递帖子,只报了圣都衙门的宋大人,把镇国公府围了。”
“是!“初冬领命而去。
“咳——咳——咳——“秦铮被炝的干裂要喷火冒烟,头脑晕厥不清,突然又觉得浑身冰凉向浸到了冰窟窿里。胸腔灌满了水,又被挤压的着生疼,他努力想要把那水挤出去,鼻子嘴巴酸疼,感觉那水竟是慌不择路,都要从他眼睛里涌出去。秦铮费力又拼命的想喘口气,又是吐出了几口水,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挥了两下,就没了力气。
褚墨松见状,才停下手上的工作。忙拿过披风将他裹了起来抱去听风阁。
听风阁内的床榻上,沈觉已经换了干爽的衣服,只裹着棉被缩在里面瑟瑟发抖。小嘴唇冻得也是发紫。那双桃花眼微微闭着。萧梁见了,心下感叹,这模样,说是病西施也不过分的。
花宴女眷这边,舞台上,鲁大娘子正展示惊艳舞艺。苏容大姑姑得了消息,上前去向大长公主禀报。
大长公主身边的大姑姑得了信,就匆匆的上前来耳语禀报了碧水亭那边发生的事情。闻言,大长公主腾的站起身,凶煞的眼刀直直的朝镇国公夫人睇去。眼神虽不能杀人,却震慑的镇国公夫人慌乱的打翻了茶盏,震慑着乐师停了鼓乐。震慑着众人停在那里不知所措。
只台上的鲁大娘子慌忙跪拜了下去。又是羞愧、懊恼,又觉得恼恨、委屈。她不论寒冬腊月,都要早起苦练。绝不多吃乱吃,就为这一天,这一次。待到这日来临,却是如此。
秦铎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事情,面对大长公主的怒气,他也怯懦起来。很是同情望了鲁大娘子一眼。怯生生的拉了拉大长公主的衣袖,程亮的大眼睛里是纯真和无辜,“皇姑姑。”
大长公主才回过神色来。看了一眼台上的鲁大小姐,抖动着肩膀恭敬跪拜在那里。心生了怜悯,收拢怒气,平和语气道:“鲁大娘子,起身吧。不关你的事。鲁大娘子舞技精湛,才貌双全。重赏。”
苏容忙上前扶起鲁大小姐。众人原是同情鲁大小姐,现在又是嫉妒羡慕她。可大长公主赏了她,她们自然也交头接耳的夸赞鲁大娘子。
大长公主又怒气腾腾的看向镇国公夫人:“今日,有人大坏本宫的牡丹花宴,各位就此,散了吧。镇国公夫人,随本宫来吧。”
说完就是附身抱起秦铎,甩袖离去。镇国公夫人吓的浑身颤抖,只得让侍女扶着随大长公主去。
苏容姑姑张罗各位小姐夫人离去。众人心下狐疑,却惧怕大长公主怒气不小烧到了自己,都不敢上前打听。只先离去,再做计较。
到了听风阁,大长公主忽的转身,镇国公夫人慌乱的停下了脚步。
一双凤眸里透着冷厉,嘴角微微扬起轻蔑的弧度:“跪下!”
镇国公夫人不过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早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闻言更是慌忙跪下去。惧怕的瑟瑟发抖。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焉知母亲就没有过错。韩长卫不来,你这个母亲,就在这儿替他跪着吧。”
镇国公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知道世子一向爱惹是生非。心中一遍得意,他终于惹了不可挽回的大错,又是忐忑害怕,怕他惹的这大错是他们府上承受不起的。
大长公主府的府兵人员有限,自然不能将一个镇国公府给团团围住。他们却整齐列队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前。前面站着圣都衙门的宋大人。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因为季老太太折腾,没能去牡丹花宴的淮阳郡主,正好去铺子里定制家具,为分家准备,路过这里,却被看热闹的人堵住了去路。淮阳郡主让人去打听清楚了缘由,禁不住嘟囔道:“这年头,不长眼的人可真多。”知道一时半会怕是不能过去,便吩咐人绕道而去。
宁国公府沈家二房沈二夫人得了消息,就立马打点出门,往大长公主府去。宁国公世子听说了,正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而老宁国公是个沙场杀伐之人,素日里最是喜爱二子,又爱屋及乌最是喜爱家里小五,听闻此事,就是拍案而起,气冲冲的去了校场,就要点兵去抓人。沈三爷忙跟去了校场,拦住了最是护犊的老爹,“父亲,您现在还是先去大长公主府看看小五。抓人的事情,交给儿子处理。”
“你去处理最好。我先去看看小五。我的小五呀……“老宁国公一想到自己的乖孙,就心疼不已,哭喊着去了长公主府。
沈三爷看着老父亲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家见大哥还在着急的坐立难安,无奈道:“大哥,小五水性很好,当是无事的。只拿着名帖去镇国公府讨说法。弟弟,进宫一趟。”
“好,好,你快去。我这就去镇国公府。”说完,宁国公世子,沈家大爷便匆匆出了门。
皇后娘娘最近总不能太劳累,听了这样的事情,一阵头脑晕眩,差点栽倒过去。她一颗心只惴惴难安,一会担心秦铮,一会担心秦铎,她再是从容淡定,做母亲的,听到自己孩子遇到了危险,怎么就能安心呢。她越想越是往坏处想。再也安奈不住,遣人禀报了皇帝,就打点人马,带着御医,拖着病体,微服出了宫城。
皇帝听闻,摔了茶盏,一股怒火涌上胸口,憋的人喘气都觉得困难,他来回踱步,季尚书府上那无德老妇,欺辱姐姐的事情,他气还没消。韩家的人,就敢大闹牡丹花眼,调戏的对象还是他儿子。韩家眼里可有天家?“抓个人还这么麻烦,圣都衙门是做什么吃的。”
吴有恩谄媚的上前道:“陛下,那镇国公,是一等公爵,同郡王位,可是四大国公之首。一个四品的圣都衙门腰杆怎么会有那般硬。”
“哼。让沈毓去。”说完,皇帝神色暗了暗,思量了一会,这镇国公府哪还是四大国公之首,守卫北疆的主力是宁国公沈家军和皇属秦家军。西陵卫国公君家。南边有靖远侯,东边水军是护国公。镇国公如今是徒有爵位,家族里哪还有能上阵领兵的人才。如此这般还不夹着尾巴做人,韬光养晦,竟教出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让沈毓,带着朕的帝王剑去。谁敢阻拦,杀无赦。”
吴有恩恍然了一下,才觉事态严重。皇帝陛下是不愿意小事化小的,慌忙领命出去了。
秦铮静静的躺在床上,大长公主府的太医为他把脉,点点头道:“身体无妨碍。只受了惊吓,待殿下慢慢醒来就好。”
萧梁点点头,一颗心才又装进了胸膛。顿觉一阵寒气,打了一个喷嚏,才想起要去换干爽的衣裳。
大长公主回头看萧梁去换衣服,也挥退了其他人。看着那俊俏的沈觉问道:“你细细的与我说一遍。”
沈觉虽只有六岁却是口齿清楚,讲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大长公主道:“这么说,不是韩长卫推你们下水的。”大长公主凤眸微眯,透着危险的信息。
沈觉只觉得大长公主变得好吓人。他还小,还不懂大人的弯弯绕,可也抓住了大长公主说话的重点,沈觉一双桃花眼露出怯懦,眸光转了转,哇的大声哭了出来,“我都忘记了……哇……掉到水里……就被缠住了。”
大长公主面露温和之色,见威慑起到了作用,便是满意,她原本就喜欢孩子,尤其是像沈觉这样,聪明可爱有俊俏的孩子。大长公主上前拥住他,温和的拍打他的后背,好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