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借越无霜许下对弈承诺之事取笑于她,越无霜不甘示弱,挑明安正假装不懂棋道,实则已然甚是精通,并以其书案之上搁置着越华所著《弈棋之道》为重要证据,力证安正时常翻阅此书,必定通晓高深棋道,却对安尚书谎称于下棋一事上没有半分造诣。
越无霜此言听来似乎满是疑问,实则明知故问,眼中并无迫切想要得知确切答案的恳切,反倒闪着恶意的光彩,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提出了这项事实。
“那又怎样?就算如此,与你越大小姐有何干系?”安正倒也没有砌词狡辩,只是明确地指出他会下棋之事与越无霜毫无干系,而他在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不屑,听着仿佛对越无霜知晓此事很是无所谓,可话里话外却似乎有警告越无霜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与我当然是没什么干系,可要是令尊知晓此事,恐怕安大公子的日子可就没那么自在逍遥了。家中就有一个不错的对手,安尚书何必劳心费力地去外头寻觅什么高手,不出门便可以与对手切磋,况且还可以随时随地向棋艺比自己高超的对手请教,何乐而不为呢?安尚书必定乐见其成,不过到时可能要委屈安大公子牺牲一下自娱自乐的闲暇时间,多花些功夫在培养令尊的棋艺之上。虽说与令尊下棋这件事可能会耽误安大公子不少宝贵光阴,但百善孝为先,如同安大公子这般孝顺的人,应当不会违抗父命,必定会牺牲小我,以成全孝道。”越无霜相当“好心”地帮安正畅想了一番安尚书得知其子会下棋之后的“美好时光”,在她口中,此事一举数得,不论是对安尚书还是对安正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美事。
“越小姐,你此番费尽唇舌,到底想怎样?”安正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越无霜的描述对他来说不是天堂,而将是地狱般不见天日的艰难岁月,他本就因不愿陪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父亲对弈才隐瞒此事,如今越无霜竟然提议要将此事告知父亲,那不是等同于将他推入火坑,他都可以想象地到父亲一旦得知此事,他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安正不认为越无霜只是在与他说笑,毕竟这对他来说是相当严肃的一件事,在他看来,她之前那番话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必须要用等价的事物想交换,她才会善罢甘休。
这一次,安正所料之事与事实相差甚,他没能摸准越无霜恶劣至极的性格。
越无霜选择在即将出门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提出这件事,为的当然不是威胁安正,姑且不说安正身上有什么能让她心生觊觎的,即便是有,越无霜也不屑用这种威逼利诱的手段去对待安正。一个她已然将其当做非同一般的友人的少年,不能用对付恶人宵小的不入流方式去对待,如若不然,那不仅是对安正亦是对她越无霜的侮辱。
欣赏了一会儿安正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却依然动人的美态,越无霜丢下一句话,而后将方才拾起的书册揣进衣袖之中,便扬长而去了,当然还有恶作剧得逞的放肆笑声。
安正愣在原地,他想不到事情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他已然有了被狠狠讹诈的认知,也在内心表示出了底线,随时准备着拒绝过分的要求,留足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事实摆在眼前,安正所做的一切心理暗示都是徒劳,只因越无霜没有按照正常的路线行进,她没有按照常理出牌,由她挑起的紧张局面,因着她的一句话猝然消失,她说:“安妖孽,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做什么?小小年纪,跟个老头似的,无聊。”
安正被越无霜一句话说懵了,她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刚才他那般紧张在意的模样,在事件的发起人,即肇事者越无霜眼里就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敢情方才那番有理有据的精彩推论,已然给他定了罪的分析完全是她越大小姐一时兴起,跟他开的玩笑,就是为了看他焦急的丑态设的一个局,归根结底,越无霜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简单来说就是“逗你玩儿”。
想明白这些,安正怎能不火大,被当成跳梁小丑戏耍了一通,他咽不下这口恶气,还能心平气和地待着房间里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得是多窝囊的人干的事,他安正做不出来。
“越无霜,你给我站住。”不但戏耍于他,还胡乱给他起名号,叫他“安妖孽”,这新仇旧恨,不好好与她清算清楚,她还真不知道安府的大门朝哪面开,当他安家的人好欺负吗。
越无霜才不会那么愚钝,等当事人回过神来,以安正那火爆脾气,又最忌讳别人说他的样貌,今儿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她可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决不能在这儿耽误工夫,她就是过过嘴瘾才喊了那么一声,要为这事儿被安正拳脚相加,闹出个什么血光之灾的就不好了。
“越小姐,我家少爷好像在叫你,你是否等等他?”越无霜两脚一抹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窜到了安府的门口,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安正追魂夺命似的喊叫。
“最难消受美人恩。安总管,有空劝劝你家少爷,我还未及笄,如今就谈感情之事未免太早,可你家少爷,唉。上次殴打你家少爷之事,皆因安正的举止是在太过孟浪,渊哥为警醒他,逼不得已之下才出手伤了他。无霜知晓渊哥不该下此重手,此番无霜上门,亦是为了向安公子致歉,可这安公子,故态复萌。无霜一介粗鄙之身,顽劣不堪,贤惠不足,劣迹斑斑,安正芝兰玉树,俊美非常,实乃帝都少女恋慕之对象,无霜与你家少爷实在是不堪匹配,怕是要辜负他的这份深情,烦请你转告安正,为避嫌,近段时间无霜都不会再登门拜访,等你家少爷的滔滔热情冷却之后,无霜再来叨扰。安总管,无霜先行告辞。”越无霜语重心长地跟安总管说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呈痛心疾首状,临走时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着实逼真,为这番话的信服度加分不少,使得安总管愈加相信越无霜所说,怀疑是否确有其事。
安正追至府门之时,越无霜早已杳然无踪,他只能站在那儿干瞪眼,直跺脚。
因出来得匆忙,安正还没来得及换一身衣裳,只顾着急急忙忙追出来,一心一意想着找越无霜算账,怎么把之前被戏耍的债讨回来,全然忘了他还穿着寝衣,处于衣衫不整的状态。
而安正这幅痛恨的模样,在不知就里,方才又听了越无霜八卦的安总管来说就成了遗憾非常,望眼欲穿,求而不得的可怜相,让原本只有七分相信的安岳瞬间对越无霜所说的话信了九分,看着自家少爷的眼神也变得怜悯起来,内心默默地感慨少爷所爱非人。
安总管虽然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得知了少爷了不得的秘密,这个秘密甚至连老爷都不知道,但他觉得事关重大,此事关系着少爷的终身幸福,自己有责任替少爷保守秘密,不能说破这件事,还需要适时地开导一下泥足深陷的少爷,爱情是盲目的,他必须确保少爷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弄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少爷,早晨天儿还挺凉的,您还是回房添件衣裳吧,别贪凉,到时候生病了可不好。”安岳提醒衣衫单薄的安正注意保暖,毕竟虽是夏日,清晨还是有些许凉意的。
现如今在安岳眼中,安正的任何行为都是痴情的印证,急急赶来在他看来是急着追上越家小姐以倾诉脉脉深情,此刻直愣愣地杵在府门之前,迟迟未回过神正是怅惘若失的表现,而一向注重仪表的少爷居然穿着寝衣便追出房门,更是痴心不改的有力佐证。
经安总管提醒,安正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着装有多不妥,既然追到越无霜已无望,即便很不甘心,但眼下这种情况容不得他有其他想法,自然是不能以这幅仪容继续留在府门口的,于是果断地转过身,跟安总官告辞后便朝着房间的方向快步离去。
安正临走之时,又咕哝了一句“越无霜”,分明是咬牙切齿的痛恨语气,在安岳听来却是苦闷无奈的,这恰恰又坐实了安正恋慕越无霜却求而不得的事实。
“少爷,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安岳生怕自家少爷过度思念越家小姐,心有郁结,于身体健康有碍,又不放心地叮嘱安正要注意保重自己。
“唉,天意弄人啊。情之一字,真是害人匪浅哪。”安岳叹息着关闭了府门,暗自祈祷自家少爷能早日达成所愿,最好是能早日醒悟,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
话说这越无霜给安正下了个套后,坑害了他之后,便满心愉悦地出了安府后,随后急急忙忙地赶往的下一个目的地,待安正回到房间大发雷霆之时,她已然在帝都最豪华的酒楼之中,舒舒服服地靠坐在天字号顶级包厢的软垫之中,享受着独此一家的精致美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