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大少爷觉得他自个儿说的话极其正确,从今日一大早便驻扎在心底的担忧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如释重负以及前所未有的轻松,彼时沉重的心情像是长了一双翅膀似的,没有了巨石悬在心头的那种负重感,有的只有雀跃与自在,感觉很好,因此他说完之后便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原本握着越家丫头手臂的手还拍了她好几下,力道没能控制住。
“渊哥,你真的想多了。”被白望渊拍得有些疼,他手上用的劲儿可不小,越无霜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臂可能因为白家大少爷的虐待而青紫了,为了防止类似的伤害再发生,越无霜可谓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可能已然伤痕累累的手臂从白望渊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国主是越国权利最大的人,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这不是最大的靠山是什么?难道还有人跟国主对着干吗?”白家大少爷不解地问。
“国主的确是越国的王,没人可以忤逆他的意思,任何人都不可以,万事顺遂固然是国主所期盼的,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有人擅自揣测他的心思。若一个人想什么都能被另一个人知道,那不是很可怕的事吗?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一国之主,本就不能被人轻易看透。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国主的心思岂是可以任意揣测的。人的心本就复杂,能不能揣测得出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就算运气好,猜中了,可若是被猜中心思之人不想被猜中,那又该如何?如果是寻常之人倒也罢了,顶多就是生一场气,吵一回嘴,或者打一架便能了事,可假如那人是一国之主,这事儿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渊哥,你知道吗?”越无霜觉得白家大少爷的想法确实太过天真,想当然地以为只要合了国主的心意,便能得到国主的支持,她不得不提醒他有些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容易,有些人也不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庇护她,成为她的靠山。
“啊?还有这么一说,可丫头你不是说国主也想要惩治薛家吗?那你做了这件事,替他省了不少力,也算是为国主分忧了,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心想事成,解决了心头大患,这是多大的美事,国主难道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吗?可你怎么说得好像国主会很生气似的?”白望渊不能理解越无霜的意思,只因在他看来,烦心之事能有人代为解决该是一件极好的事,不可能会有人傻到为此生气的,绝对不可能,因此他想不通,也理解不了她为什么那么说。
“渊哥,君心难测,这句话你知道吗?”见白家大少爷仍是一头雾水,无霜决定用一个通俗易懂,简单明了的词来解释方才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也好让白望渊能早一点明白。
白望渊定定地看着越无霜,然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打个比方,如果我自作主张,在你未向姝姐姐表明心意之前,便跑去东方丞相家找姝姐姐,跟她说你喜欢她,非常喜欢她。渊哥,你是什么感觉?”无霜无奈,只能换一种方式。
“能有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你说了就说了呗。你说的和我说有什么区别?再说,姝儿那样聪明的人,想必早已知晓我对她的心意。如果她不知道,你说了不是正好可以让她知晓。反正我早晚也是要跟她说的,早一些,晚一些,是我说的,还是你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但这跟你刚才说的事有什么联系吗?”白望渊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全然不介意丫头的假设,但他不懂越无霜为何会有此一问,她打这个比方的意义何在。
此刻的越无霜很是无语,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之间只觉得她自己真的是蠢透了,居然想用寻常人的反应来衡量白望渊,她怎么忘了她的渊哥是粗枝大叶得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的人,是她太傻了,认为他会有一般正常之人的想法,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越俎代庖之人,何况是传达心意这种事,在未经得本人同意之前擅自做主,多管闲事,想想都会令人觉得厌恶。可白望渊的思维根本不是她所设想的那样,更不是她所能预先判定的,如同眼下,她所预期的反应一种都未出现,她自己反倒被深深地打击到了,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失败。
“丫头,你继续说啊,别停下啊。为什么国主会不高兴?我还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呢。”白家大少爷见越家丫头迟迟未说一句话,又见她皱着眉头,扶着额头,闭起眼睛,还当她是在思索着怎么跟他解释,也就没出声催促她,可过了好一会儿还未听见她说话,仍然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这可把白望渊给急坏了,他可不想就这么干耗着。
“反正就是君恩难测。渊哥,你只要记住,若你将此事张扬出去,国主非但不会对国士府青眼相加,反而会觉得忌惮,他不会乐意有人抢在他前面做了他想要做的事,若国主知道此事与我有关,那到时候你小妹我就不能安安稳稳地逍遥下去了。因此,为了你小妹我今后的平静生活着想,烦请渊哥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妹我,把这个秘密放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要说出来。渊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这样想,尤其是国主,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国主的,毕竟那是一国之主,有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渊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小妹我的小命可就全攥在你手上了,你悠着点。”越无霜实在是想不到该怎么跟白家大少爷解释为什么国主会恼羞成怒,可白望渊的求知欲实在太强烈,一双黑瞿石般的眼睛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转都不带转一下的,让她不得不说些什么来缓解此刻凝固的气氛,既然道理说不通,不能以理服人,越无霜只能选择用软硬兼施,晓之以情,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能有所收敛。
“话都说得不清不楚的,要求还这么多,臭丫头,你是存心耍我玩儿是吧?”白望渊本就觉得一头雾水,而越家丫头还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他觉得更糊涂了,于是暴躁了起来。
“渊哥,我是认真的,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说了你也不懂。”越无霜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恐怕会出现适得其反的效果,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尽可能用比较轻缓的声音接着说到,“渊哥,你想啊。国主是什么人,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王,他的想法岂是你我这等平民百姓可以理解的,他是喜是怒,想或是不想,都不是耳膜所能预料的,若他真的如你所想的那般对我所做的事大加赞赏,那固然是件皆大欢喜之事,但若是他没有如你所希望的那样呢?到时候要怎么收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等意识到国主不喜的时候,怕是已经晚了,到了那个时候,我要拿什么承受他的怒气,国士府又要怎么做才能躲过一劫,这些你都想过吗?渊哥,眼下我们所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什么都不要做,看国主对此事有什么反应再做决定。”
“丫头,我还是没弄明白,你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好像很怕国主知道,可你到底在怕什么呢?国士府如今深受国主信赖,听说前几日国主又赏赐了好些东西给国士大人,若是国主知晓薛家之事是你所为,想必会不会为难于你,说不定还会对你赞赏有加呢。”白望渊似是不愿意就这么妥协,他固执己见,还言之凿凿地拿着国主宠信国士的事实来反驳越家小妹。
“渊哥,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你就听我的吧,你小妹我在这等大事儿上哪回骗过你,你信我,这事儿真的比你想象得要严重。渊哥你切记今日我与你所说的话,断不可对旁人说起,至于姝姐姐,我知道你是定要向她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的,小妹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但你必须答应我,除了姝姐姐外,你万万不可将此事说与旁人听。不管怎样,我今日就要你的一句话,你到底是应还是不应?”见软的不行,越无霜只得来硬的了,她知道白家大少爷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但绝对是个守信的人,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断没有反悔的可能。
虽然还是云里雾里,糊里糊涂的,但看着越家小妹脸上严肃的神色,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白望渊只要一见越家小妹正经的样子,便不自觉地发憷,这一回也一样,不由自主地便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即便还没弄清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