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孝子?薛才那不叫孝顺,而是愚孝。不管薛老太爷要做什么,国舅爷都顺着他,哪怕是十恶不赦的坏事,也照样顺着。就是他的这种是非不分的所谓孝顺,不晓得在薛老太爷的言行举止超出常理之时,持之以恒地加以劝解,才会使得薛老太爷养成唯我独尊的恶劣个性,认为他自己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都是对的。如今,国舅爷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从今日起,薛才再也不会是什么‘大孝子’了,这谋害亲生父亲的罪名他是背定了。不孝之人,这个恶名扣在他头上,他一辈子都别想拿掉。”越无霜很不认同白望渊所谓的“大孝子”一说,认为国舅爷薛才根本就不能算是孝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害薛老太爷罢了,无关孝顺。
听罢越无霜的长篇大论,白家大少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一副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他犹豫不决,战战兢兢,眼睛已经朝着越家丫头瞟了好几眼,可愣是没开口。
“有话快说。”越家大小姐瞄了一眼白望渊,许是可怜他憋得慌,说话解了他的困境。
“丫头,那我就说了啊。我们先说好,你听了之后可不要生气。你看你说的这些,虽然确实是没错,但想要用这些来定薛国舅的罪,怕是没那么容易吧?如果你想单单凭着这个就定了国舅爷谋杀亲生父亲的罪名,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不要说太后娘娘不信,就是主审的官员,也不会信的。因为你安在国舅爷身上的罪名根本就不能说是证据确凿,而是子虚乌有,要想推翻这个罪名,轻而易举,简单得很。丫头,你这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了。”白望渊说罢,带着极其遗憾的神情看着越无霜,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忍,似是为她感到可惜。
越无霜此刻才算明白,为何白家大少爷方才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看着她的神情满是慈爱,充满母性的光辉,原来是在同情她,可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白家大少爷突然露出这般温润无害,形同宠溺般的眼神,太不正常了,使得越无霜这个被看的人,别提有多别扭。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要给国舅爷安上杀害亲父的罪名,光凭方才我说的那点不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怎么够?要栽赃嫁祸自然要把罪名给他安实,堵住悠悠众口,让他百口莫辩。”
“怎么个百口莫辩法?”越家丫头信心满满,越是这样,越让白家大少爷看得心痒痒。
“渊哥,薛老太爷大闹群芳苑的事儿,你方才不是还津津乐道吗?刚不是告诉过你吗?利用秦老尚书的小孙儿将薛老太爷引到群芳苑,祸水东引,这事儿你没忘吧?这便是让国舅爷万劫不复的第一步。薛老太爷骂骂咧咧地冲进群芳苑,对国舅爷骂不绝口,说他儿子是逆子,不守孝道,存心要气死他这个老头子,是也不是?这些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薛老太爷的话,当时在群芳苑之中的人都听见了,你小妹我只是实话实话,半点都没有添油加醋。不孝之名,可是薛老太爷亲自给他儿子安上的,我所做的不过是遂了薛老太爷的愿,就是帮他儿子落实了这个不孝的名声罢了,我废了半天劲儿助人为乐,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容易嘛我。”说罢,越无霜还重重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感觉。
越家小妹说得自己好像真的是不计功名,只为助人的侠义之士一般,这话中还带着些许的委屈,瞧那模样,着实无辜,殊不知,白家大少爷早已对她这个人的劣根性了如指掌,一点都不吃她这套,对她的装腔作势视而不见,给出的回应便是一脸的了然,而嘴上也不饶人。
“别说得好像你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之下才做出的这事儿。薛老太爷为什么会进群芳苑?你最清楚。还不是你将秦老尚书的孙儿带走,又让人报了假信,才将那老头儿引到群芳苑,心急如焚之下,他才会说出那些奇怪的话吗?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别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的清白,连小孩子都利用,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既然有了第一步,想必还有后招吧?你能这么简单就放过薛国舅?老实交代吧,你到底还做了些什么?”积年累月的较量,白家大少爷学聪明了一些,不会再如从前一样,简简单单地便被越无霜糊弄过去了,这一回,他学乖了,先下手为强,不给越家小妹任何找借口的机会,让她实话实说,态度十分强硬。
目光炯炯地瞪着她的白家大少爷使得越无霜感到一瞬间的挫败,她心想:渊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这般不好糊弄了,以往百试百灵的招式怎的今日会屡屡失败?果然同一种招式不能使用太多次数吗?难道下一回她不得不想点别的什么招数来对付白家大少爷了吗?
越无霜正寻思着用什么新招数来对付白家大少爷,谁曾想白望渊见越无霜迟迟不说话,已然很不耐烦,不停地那手指敲击石桌不说,还连声催促走神的越家小妹赶紧说话,别磨叽。而被嫌弃拖拉的越家大小姐,被打断了思绪,也不便发火,只因这招先前也用过几回了,怕是对白望渊也不太管用了,又想着反正也快讲完了,便顺着白望渊的心意,接着往下讲了。
“薛老太爷大闹群芳苑,作为主人的国舅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再说了,他家老头子骂的人是他,而且骂的话不是很好听,若任由薛老太爷继续自由发挥下去,还指不定说出什么百无禁忌的话来,到时候不仅不好收场,就是国舅爷的面子也过不去。薛钱可是薛家上下都得供着他的老太爷,在薛家的地位至高无上,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旁人哪敢上前阻拦,就是劝解都不敢,关键时候,还得薛国舅亲自出马,连哄带骗,连拉带扯地将薛老太爷带进了群芳苑的厢房之中。薛老太爷确实是气得不轻,被国舅爷低声下气地请去厢房的途中,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大部分都是针对国舅爷,而且说出的话相当难听,偏偏薛老太爷的声音又不小,一字一句,不堪入耳,却不仅入了满脸尴尬的国舅之耳,更被群芳苑之内众多顾客听进了耳中,记在了心里。薛老太爷之所以会这般暴躁,不单单是因为他心中焦急,这当中也有五石散的功劳,服食五石散有一个最大的害处,那便是改变服用之人的性情,吃的日子越长,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见薛老太爷迟迟不能平静下来,即便是进到厢房之中,仍然骂声不绝,薛国舅迫不得已,只得命人拿来五石散,给薛老太爷服下,想要暂时平定老太爷的情绪。五石散不过是权宜之计,可薛国舅怕是怎么都没有想道到,他以为的救命稻草却变成了薛老太爷的催命符。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约说的这般景况。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安排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薛老太爷便已然魂归西天了。这薛老太爷是在群芳苑出的事,,出事之前又说了那么些令人遐想连篇的话,,而且这老太爷身死之前,薛国舅确确实实是让人送过五石散进去的,而且这药又是他亲自伺候着老太爷服下的,种种的巧合加在一起,国舅爷这谋杀亲父的罪名怕是不可能洗得清了。”越无霜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快意,淋漓尽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薛家也算是越国数得上来的豪门大户,恐怕不会那么轻易便被你扳倒。”白望渊的话中不无担心,毕竟越家丫头的话虽说得很满,可说不准有意外会发生。
“不是还有秦老尚书吗?渊哥,你可别忘了,他们家的小孙儿至今还踪迹全无呢。在群芳苑找不到人,秦老尚书想必已然认定那小孩儿还在薛家人手里,只不过被他们藏了起来。而这中间有什么猫腻,恐怕只有薛家人自己知道,你说秦老尚书能放过国舅爷这个最大的人质,只要把人紧紧地攥在手里,不怕他不老老实实地交出他的宝贝孙儿。人是在薛家老太爷手里丢的,又是在群芳苑中没的,如果说秦老尚书家的小孙儿无辜失踪跟薛家没关系,说出来谁会相信,这黑锅,他薛家是背定了,若是交不出人来,薛国舅在牢里的日子怕是会不太好过。”此时的越无霜终于有些像一个未及笄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没了平时老气横秋的深沉之感,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幸灾乐祸的小狐狸,很是可爱。
“要是薛国舅利用这点,用秦老尚书的小孙儿,威胁秦老尚书,怂恿他徇私枉法,那该怎么办?这也不是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