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容义正言辞地说:你离开我吧。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独门梨慌张地从站了起来,语无伦次:你,不是说,我们。
马容打断她的话:不可能,我爱的是张如晴。
独门梨这才将刚才的话补充完整:会永远在一起的。
独门梨听到马容的话,泪水奔涌而出,说:你是骗我的。
马容决绝地说:对。
独门梨摇摇头:我不相信。
我拿着那份清单走出了房间,关上门。
独门梨哭着上前拥抱住马容,马容甩开了她的拥抱,温柔而决绝地说:别碰我。
说这话时,马容的眼神盯着别处,没有动。
独门梨哭着说: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你总得给我说一个理由吧。
马容说:我说了我爱的是张如晴。她虽然死了,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独门梨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就为了问我要出那份清单?
马容说:对。
吸了一下鼻子,独门梨红着眼睛,哽咽地问: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吗?
马容淡淡地说:对。
那一瞬间,独门梨的世界轰然倒塌。像是冰川破裂,裂痕蔓延,扩大,抖动,而后世界满是废墟。
独门梨忍不住上前拍打马容,说: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声音歇斯底里。
马容受着独门梨的拍打,没有推掉,没有还手。
在独门梨的眼里,自己倾尽所有的爱,不及那一张废纸。我早该知道马容的心不在她那,也知道所谓情感,往往带刀,真相大白时也往往破碎。
我跟马容拿着那份清单,从容地走进了客房,张千玲坐在那里,姿态悠闲地品着茶,看见我们进来,他说了句:坐。
我跟马容坐下。
张千岭的客套话随之而来:两位这些天在寒舍住得可好?
我开玩笑说:住是住的好,就是寂寞了些。
张千岭哈哈大笑:张某疏忽,早知这样,张某应该给二位送去些姑娘解闷的。
马容没有说话,像是仍沉浸在刚才的情感之中。
笑完,张千岭接着说:那二位事情可有办?
马容准备掏出那份清单,我赶紧抓住他的手,对他说:别急。
我转而对张千岭说:这清单可是我们费劲辛苦才弄来的,不知道张大人,可愿意拿什么来换。
张千岭又哈哈大笑,说:郭隐啊。只要你替我扳倒了独门正鹤,还怕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我不愿给你啊?
马容将清单递给张千玲,张千岭接了过去。
看了一眼清单,张千岭的表情瞬间凝固,气氛陡然紧张。
将清单看完后,张千岭看我一眼:郭隐。这清单可不是我想要的。
我大感不解,说:玩我们呢?
张千岭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清单是假的。
我和马容都呆住了。特别是马容,他脸上写满了诧异。我猜他大概是回想到因这张清单到手后就甩掉独门梨,却没想到清单竟然是假的。这是件尴尬到令人抓狂的事情。
我说:清单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官职与价位吗?
张千岭说:不。这清单写了官职与价位,但是依据我的判断,官职与价位并不协调搭配,有胡乱生造的嫌疑。况且,清单上少了一个重要信息。
马容:没有写名字?
张千岭大笑说:聪明。所以,还得烦请二位,再走一趟?
我问:那你说独门正鹤做这一份假清单,意在如何?
张千岭说:老狐狸生性多疑,这倒也不难解释。
这一下,我和马容是逃也逃不掉了。有一种深深的宿命感。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两个融入夜色的黑影蹑手蹑脚地行走在独门家的房顶上。
独门家是城中最大的家族,家宅占地数十亩,家中丫鬟人数百,亭台楼阁、长廊、池塘、花园,样样俱全。
在乱世里,能住上这样房子的,非富即贵。
我何尝不想住上这样的大房子,在闲暇的时光里,为我的爱人弹上一曲,或者听她弹一曲。
我问:你知道独门正鹤在什么地方住吗?
马容说:独门正鹤嗜书如命,以前听闻他家中书房藏书甚丰,而他的居室离书房不远。
我说:看什么地方灯火通明,什么地方应该就是他的书房。
马容问:那那份清单到底是在书房里,还是在他的卧室?
我说:按照独门正鹤生性多疑又嗜书如命这两点出发,我判断清单应是藏在书房里。
马容说:此话怎讲?
我进一步说:首先是生性多疑。这就决定了他不会轻易将这种珍贵的东西放在卧室,因为卧室里不光有他自己,还有他夫人。像他这样的人,连他的夫人可能不都是完全相信的。再者,他嗜书如命,那他对他的书房肯定珍爱有加,他平时肯定不允许外人踏进他的书房半步。这就导致书房是他最隐私最安全的所在。他在夜里读书时也多半待在书房。
我们看到跨越两排宅子后,有一个窗子里像是点着灯火。
马容也注意到了那里。
正当我们准备动身过去的时候,几个巡逻的人过来。我跟马容赶紧低头隐藏。
我看到,独门家巡逻的人,衣着各异,他们手里的兵器也各异。很像是一群江湖高手。
高手走路从来都是无声,气氛安静得像是他们感知到了我跟马容的存在。我知道这无声是最令人惶恐的,只要我们稍微有动静,他们能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跃到房上将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然后如果我们再稍微有动静,他们的刀一动,我们的头就会顺着瓦房的坡度滚落进院子。
当然,如果要我放开,他们是不会奈我何的。相反,可能顺着瓦房的坡度滚落进院子的头是他们的。
但是一码事是一码事,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一定是要低调进行的。如果高调起来,那就不是偷东西了,而是抢东西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随风潜入夜,完美顺利地拿走那份清单,交给张千玲。
这虽然是卖命的活儿,但也是为了活命。
高手巡逻队伍过去,我跟马容翻过两排宅子,走在那处亮着灯火的房顶。
幸好我跟马容身轻如燕,走在瓦房上并没有发出动静。
一个瓦片被我轻轻扣开,我凑上去看见了一个人在点灯读书的情景。
那人正是独门正鹤。
我们从房顶上跳下来,马容撕开一格窗户纸,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针,瞄准了独门正鹤,用力地吹了过去。
独门正鹤受这一针,不到十秒钟昏昏欲睡。
又很快睡死过去。
我跟马容打开了门,进去之后,又关上了门。
书房里摆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我随意扫了一眼,藏书涵盖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我被这藏书规模震撼了。
走过一排排书架,到达书架的后面,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只锁着的柜子。
第一直觉告诉我,柜子里藏着独门正鹤重要的东西,也包括那份他卖官鬻爵的清单,以及他所有贪污腐败的罪证。
我招呼马容:开锁?
马容说:我没经验。
我说:那你把你腰上的剑给我。
他迟疑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
还没当我再跟他客气时,我只感到一阵剑光从我眼前闪过,随即听到“咔”的一声锁落地的声响。当我反应过来时,他的剑已经再次插入鞘内。从拔剑开锁到收剑入鞘,这些动作他一气呵成,从容不迫。
我说:厉害啊。
他说:自己的剑,用得惯。
随着柜子门被打开,一阵灰尘扑簌簌直扑进我的口鼻。
柜子里不光有厚厚的文件,还有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
我随手拿起一份,上面写道:
“手下李文成贡我银三千两,珠宝数斤。官至从六品。”
“手下张书良贡我金一千两,珠宝数斤。管至正六品。”
……
我翻看着这些记录,说:这下应该不会错了。
马容将这些东西,整理了一下,装入怀中。
这时我听到书房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但那脚步声到达书房门前时却止住了,紧接着一个声音问道:大人,小人有要事相告,明日朝中几位巡按大人要来,小人想大人应该商定一下对策。
然而独门正鹤受那针的影响,仍在昏睡中。
那声音没有听到回应,明显起了疑惑,又一声:大人?
我跟马容在屋内紧张得难以自持。
那声音仍不善罢甘休,再一声:大人?
声调也提高了许多。
这一声之后,书房外无声了。
我看了马容一眼,意识到了外面那人可能听出了这声音的不同。这是风暴来临前的片刻安静。
马容的手摸着剑鞘。
我示意他躲进书架间的隐蔽处。
“嘭”一声响,一只脚踹开了书房的门。我听得出那脚是高手的脚。
一群人在门开之后,气势汹汹地涌进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给我出来。
他们没有看到我跟马容,倒先注意到趴在书桌上昏睡的马容。
一群人收刀急切地围了上去,嘴上连叫: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其中一个头目命令道:快背大人入房休息。
几个人手脚并用,将大人抬到一个人的背上。
这时那个头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摆手说:等等。
众人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