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怀武功,可萧然不敢动用真气抗刑,只是一味承受着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疼痛,每一下杖击都让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现在才知道原来皇兄的藤条与鞭子根本不算什么,家法与酷刑毕竟有本质的区别。
浑身是血地被侍卫抬到乾清宫,沐无双扶着他往里走,每走一步都带动伤处,痛得冷汗如雨,脸色已经煞白,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披垂在肩上、贴在额前,更显得一双眼睛黑得幽深。
“皇上,王爷来了。”太监提醒埋头批阅奏折的萧潼,萧潼搁笔,抬头,看到萧然狼狈而虚弱的样子,忍不住皱眉。
沐无双扶着萧然,待他费力地跪下去,自己也在他身后跪下。
“皇上……臣谢皇上不杀之恩。”萧然想要叩头,可背上的伤痕不断在流血,一扯动就痛得嘶嘶抽气,艰难地慢慢俯下身去,咬紧牙关。
“罢了。”萧潼的脸色仍然不好看,可眼里已隐隐露出不忍之色,“无双,你扶王爷起来。”
“是。”沐无双伸手扶起萧然。萧然抬头,看着萧潼,心中酸楚,却不愿表现出来,低低地道:“蒙皇上赦免罪臣,臣心中感激不尽。若是皇上没有训示,请容臣告退。”
萧潼气结,若不是见萧然伤得如此惨重,他几乎忍不住一巴掌打上去了。勉强压住心头的火气,盯着萧然:“然儿,你在怪朕?”
萧然的泪水终于被这一声“然儿”勾了出来,连忙低头掩饰:“小弟……不敢。是小弟咎由自取,大哥没有将小弟斩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你知道就好。”萧潼的脸又板起来,深刻的五官显得无比威严、冷峻,“现在该知道什么是家法,什么是国法了么?”
“是,小弟明白,谢大哥教训。”
“每次做错事之后你反省得比谁都快,可过后还不是我行我素?”萧潼说这句话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完全象个严厉的家长。
萧然心中一暖,大哥毕竟还是顾着兄弟之情的。
“小弟再也不敢了,请大哥原谅。”他的声音中带了哀求之意。
“不敢?”萧潼讽刺地一笑,“你昨日刚刚被朕教训过,转眼回去就将暗影支开了。你当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大哥……”萧然身躯一僵,再次抬头,怔怔地看着萧潼,第一次,忧伤从他那双湖泊般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毫无遮掩,“兄弟之间……就这样不值得信任了么?大哥若是不信任小弟了,小弟宁可被大哥赐死,也好过大哥派了眼线在小弟身边。”
萧潼瞪着他,表情急速变化,怒气犹如狂风掀起的巨浪,旋转了几下,慢慢落下去,一点点平息,最后终于恢复风平浪静。
那双眼里的忧伤深深刺痛了他,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兄弟了,不是么?
挥挥手,叹息出声:“好吧,等暗影回来,朕将他撤了便是。”
“多谢大哥。”
“你回府养伤,朕命太医送宫中最好的药去。”
“不必了,大哥,小弟……无碍。”
“怎么,又要惹朕生气?”
萧然暗暗叹口气,恭声道:“小弟不敢。”
萧潼把目光转向沐无双:“无双,你对王爷忠心耿耿,朕甚欣慰。以后你便做王爷的书僮,贴身伺候他吧。朕允许王爷传你武功,但并不表示取消了两年为奴的制约。”
沐无双一呆,贴身伺候……自己的仇人?好吧,也许机会更好呢。躬身应道:“是,奴才遵旨,奴才谢皇上恩典。”
萧寒烟见父亲一身是血地回来,心痛难抑,泪水又止不住流下来,哽声道:“爹爹……你受苦了。以后……不要再忤逆伯父了好么?女儿没有娘,只想与爹爹相依为命。若是连爹爹都离我而去,女儿再不活在这世上……”说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扑在父亲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烟儿,别哭。”萧然又心痛又内疚,伸手为女儿擦干眼泪,柔声笑道,“伯父不是没有要爹爹的命么?你应该觉得庆幸啊。”
“是啊,郡主,王爷只是受了伤,何况皇上已经原谅王爷,还派太医来为王爷疗伤,你应该高兴才是。”沐无双也在旁边安慰道。
“师兄你?”萧寒烟困惑地看他,“爹爹被抓时你肯叫我烟儿,此刻又为何……?”
沐无双微微一笑,那笑容淡得犹如风中飘落的叶子:“那时郡主孤独无依,所以奴才便自动担当起师兄的责任。此刻……王爷已安然无羔,奴才自是要恢复自己的身份才对。”
萧然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却从容淡定得仿佛轻云的孩子,心中有隐隐的无奈,对萧寒烟道:“烟儿,你师兄既然这样坚持,你便随他去吧。反正,伯父已经同意爹爹教他武功了。以后你们师兄妹一起练武,你要多帮帮师兄。”
萧寒烟听得大喜,点漆般的眸子中顿时炫起亮丽的光彩,微笑,如刹那花开:“太好了,师兄……无双,从此我们又可以一起练武了。”
“王爷。”沐无双走上一步,“先别说话,让奴才帮你处理伤口,好么?”
萧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