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姨不答，精明如她，自然不会轻易开这个口。
楚君侧目看着长歌，缓声道：“温公子莫问红姨，说句不知身份的话，楚君与公子也算是旧识了，只看在公子眼中，你我之间的这份情谊值多少两银子。”
长歌面上云淡风轻，言语间却透着几分尴尬，“既然楚君姑娘这样说，我也不能太过小气，只是我这粥铺还未正式开门迎客，手中的积蓄也是不多，不过还是愿出白银千两，不知道红姨肯不肯放人。”
红姨咂了咂嘴，不为所动，为难地一笑：“长歌少爷方才也听见了，楚君在我这儿六年便替我赚了五万两银子，今年她虚岁才二十，少说也还有十年的风光，你这区区千两白银，恕我实在没办法答应。”
楚君淡然一笑，瞥向红姨道：“红姨向来是爽快人，何必绕圈子，想要多少银子，您说个数便是。”
红姨捋着扇坠子，盘算了半晌，终是伸出五根染着艳红色指甲的手指头，“少说这个数，多一两不要，少一两不行。”
“五千两？！打劫啊你？！”姜绾萝因为玉儿的事，一直不大喜欢红姨，这会儿又见她狮子大开口，到底是忍不住了，转头与长歌道：“早知这样，我看还不如就此作罢。不过就是给粥铺跑个堂传个菜，我和玉儿两个也做得来的，何必要充这个冤大头。”
红姨听她这话，面上略有些挂不住，犹犹豫豫地看了看长歌，缓和了语气道：“三少爷，并非是红姨和你漫天要价，我的意思不用说您心里也是明白。这楚君姑娘，我是真打心眼儿里舍不得她走。若是换了别的姑娘，红姨算你一百两银子一个人，你看如何？”
长歌无奈地笑笑，略有为难之意。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楚君冷眉微蹙，波澜不惊地道：“五千两银子，红姨说话可要做数。”
红姨身形一滞，不知她是何用意，但还是语气笃定地道：“我俏花红在江湖里混了这么多年，向来吐个吐沫是个钉儿，说五千两就五千两。只不过，你也得看看人家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愿不愿给你出这笔银子。”
楚君微哂，泰然自若地朝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道：“莺儿，去把我妆台上的木匣子拿来。”
不一会儿，便见莺儿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从楼上下来，看起来颇有些份量。
楚君接过那木匣子，一把打开盖子，转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倾倒在红姨脚下。
绾萝瞧着那散落一地的珠宝细软，当真是琳琅满目，虽然叫不上名字来，不过看上去尽是些珍珠玛瑙水晶翡翠之类的宝贝，价值不菲。
楚君将空匣子扔在一旁，朗声道：“这些珠宝翡翠是客人这些年打赏的，我全都给你，若是兑换成银子，恐怕五千两不止。”
红姨显然惊诧万分，瞪着眼睛迟疑半晌，才一口啐道：“钟楚君，你这是演得哪一出？你别忘了，人家三少奶奶就站在咱们眼前呢，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杜十娘了？”
长歌微微怔住，似乎楚君的言行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绾萝垂眸，心里忖度：这楚君姑娘自打一出场便审时度势，步步为营，显然是有备而来。以她的容貌见识，有意为她赎身的达官贵人必定也不在少数，她若想离开这烟花之地，又何必要等到今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分明是冲着长歌而来。
楚君并未因红姨的话感到丝毫难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缓缓落在绾萝身上，莞尔一笑。
绾萝亦淡然回之，她与长歌本是假夫妻，无论楚君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她都无需理会。
倒是长歌看起来不甚自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收起，侧目看了红姨一眼，似乎暗藏着什么不可言明的深意。
红姨和长歌对视一眼，像是忽然开了窍，起身向楚君道：“罢了罢了，你既是一心要去的，我纵然强行留住了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不如你就跟三少爷去了，免得日后大家脸上没意思。”
楚君颔首一笑，转身望向身后窃窃私语的一众女子，丹唇轻起，“姐妹们，楚君今日算是替自己赎身，方才长歌少爷还曾许诺了千两白银，你们还有谁愿和我同去。”
几个早便有意要走的，见楚君开了这个头，也纷纷大着胆子站了出来。
绾萝看了看站出来的四名女子，虽然不比楚君光彩照人，但年龄和模样也都说得过去，遂朝长歌道：“我看着都好，既然楚君姑娘开口，不妨就将她们一起赎下来吧。”
“你做主吧”，长歌浅浅一笑，又问红姨意思。
红姨笑笑，看得出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和颜悦色地道：“事已至此，你红姨还能说什么，你一手交钱，我一手放人，只是事不过三，上次是丁玉，这次是楚君和四个姑娘，若再有下次，可别怪红姨跟你翻脸。”
长歌和绾萝付过银子，几个姑娘欢欢喜喜地回房收拾行李，两人则先到对面的粥铺去等。
绾萝不过才两日未到粥铺，便觉较之从前已焕然一新，不但桌椅柜面全部擦拭干净，甚至连账簿、算盘这样精细的小物都已准备齐全。
长歌颇为得意地道，“怎么样，还像那么回事吧？”
“果然不错，看不出来你这手脚还挺麻利的”，绾萝浅笑着赞他，转而轻言道，“对了，等一下你准备让楚君和另外那四个姑娘住在哪？”
长歌道：“住处我早便安排好了。有个做丝绸生意的朋友，在城中置了套二进深的小院落脚，平日他奔波生意，也没工夫去住，本是花钱雇人看着院子，这下到便宜我了。让几个姑娘住着，既能替他打理院子，又省了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绾萝笑颜点头，故意打趣他道：“可真是难为你了，还能找到二进深的好宅子，不过说来也是嘛，像楚君这样的美人儿，必然要以金屋藏之，才不算辜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