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昏暗的灯光下,陈清远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
“小然......”“你怎么来了?”陈清远闻声抬起头来,面上的惊喜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羞愧,陈清远连忙将头别了过去,没让陈然看到他眼角泛起的泪光。
如果这世界上存在一千种同至亲的会面方式,现在就是他最不愿意的一种,陈清远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亲人,最不想见到的也是自己的亲人。
想念使他独自一人也不觉孤单,深爱又让他无法去面对他们,他害怕一回头就看到他们眼角的深深的失望。
一夜之间,父亲的头发似乎白了许多,面色也是十分憔悴,就连那挺拔的背也微微有些驼,陈然的喉头有些发堵,默默拉起父亲的手掌:“爸,他们没欺负您吧!”陈然把目光投向周围的毫无表情的守卫,声音低沉。
真是个孩子!这个时候了还说孩子话。陈清远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他双目满含冷意,似乎自己只要点点头他就要冲上去跟别人拼命一样,陈清远微微一叹:“孩子啊,没事,爸爸很好!你妈呢?她......她还好么?”
陈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说道:“妈也跟我一起来了。”
陈清远神色大变,四处张望:“她......她在哪?”
“本来妈也想一起进来的,但上面要求说只让我一个人进来,妈她只好在外面等候。”陈然解释道,并没有发现父亲的神色的变化。
陈清远神色稍缓,面容依旧惨淡,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也好也好,就让她少些牵挂吧!我这辈子......实在是对不起她!”
“爸,你说啥?”陈然不由抬头问道。
“哦,没什么,我说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说完仰天长叹一声,说不出地寂寞聊赖。
“爸,您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您给我说个实话,咱们家地情况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人还不了解么?要说您犯个别的错我或许会相信,但是要说您贪污巨款,打死我我也不信,更别说您那单位,经手的资金加起来也凑不成巨款啊。现在我求求您告诉我,真到底是不是真的?”从小就被父亲教导要为人正直,而现在父亲却成了个大贪官在自己的面前,又如何让自己能接受。
陈清远沉默半响,慢慢的转过头去,低低的说道:“小然,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妈,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一定不要学我......”陈清远虽然没有直接回答陈然,但也算是间接地承认了。
恍如晴天霹雳,陈然的脑海轰的一声,思绪全乱:“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爸,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别人栽赃陷害的,爸,您快说啊!”陈然拽着父亲的手使劲地摇晃,从早上到现在,别人所说的话他从来也没有信过一句,因为,他相信自己地父亲,可当这话从自己的父亲的口中亲自说出来,他还用什么去怀疑去否定呢?
陈清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倏尔又消失不见:“然然,还记得爸爸曾经告诉过你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带着种种的责任,我既然没有承担起某些责任,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最对不起的还是你的妈妈,我没有做到一个丈夫所要有的责任,唉,带你妈妈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看我了,好好照顾你妈妈,就当......就当没我这个人吧!”
“哈哈!”陈然怒极反笑,甩开父亲的胳膊:“别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清楚的就一点,妈妈为了您的事情现在是不眠不休,就连吃饭都没胃口,你说就当没你这个人,呵呵,要说你自己当着她的面去说去,我是万万做不到如你这般绝情的,你知不知道,未来对于妈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受到别人的指责和唾骂,同时还要陷入无尽的等待之中,难道你就忍心让她这样活下去......”陈然望着眼前的父亲,恶狠狠的说道。
“这个我替你们想过了,你出去劝劝你妈,不要再到这里来了,你转学,带着你妈妈一起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好好的生活下去吧,我要是有机会出来,我一定去找你们!小然,虽然我以前总是在骂你,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好,但我清楚,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是么?”陈清远眼光中流露出慈爱,想伸出手去抚摸面前的儿子,手伸出一半,又像是害怕什么一样,连忙缩了回去,嘴角堆满苦涩的笑意。
陈然看着憔悴的父亲,心里涌起强烈地不忍,差一点儿就要流下泪来,就差要张口答应父亲,陈然慌忙背过身去,冷笑道:“你倒是会打主意,倒是看得很远,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和我妈的感受,难道这就是你教会我地责任,到了要承担地时候就撇开自己么?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刚才地要求。”
“不,你会的!”陈清远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陈然,喃喃说道:“你从来未曾让我失望过,过去没有,相信未来也不会,有你在你妈妈身边,我很放心,我用你地名义存了一笔钱,密码就是你地生日,你去取出来,应该够你们母子两生活一段时间,以后地日子我不在你们身边,就要靠你了。”
“一段时间?一段时间是多久?而你又要离开我们多久呢?”陈然大叫道。
“一年,十年,或许更长,总之,只要我一出来,我便去找你们母子。”
“呵呵,可是我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对你失望,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既然你要抛弃我跟妈妈两人去承担你要承担地责任,那我也不再认你这个爸爸。”陈然彻底的失望了,冷冷地嘲讽道:”还有,你留的钱我不会用,你不嫌它脏,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远处传来地光将背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摇摇晃晃,忽明忽暗,斜斜地打在阴暗地走廊中,走着走着,泪水就如同决了堤地洪水一般倾泻出来,再也收不住,昏暗中,少年早已泪流满面,只是哭泣无声,谁说男儿不流泪?从此往后,他将背负生活地所有重担,奋力前行,不敢回头!
看着那渐行渐远地单薄少年,陈清远心中升起无限地懊悔,手臂不知何时早已伸向前方,手掌虚抓,似乎是要挽回什么,可终究也没留下什么,缓缓垂下。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化作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