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柔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干笑道:“马师兄说笑了,上次便和你们说过的那位弟子,我这次带来给你们看看。”
马师兄听了,奇道:“怎么,难道苏师妹不是想念我了过来看我的?”
苏柔强笑道:“马师兄说笑了。”在这对奇葩师徒面前,她都不知道强颜欢笑多少回了。
马银桥目光在屋子里扫了扫,最后落在秋鸾镜身上,双眼骤然一亮。
众人只觉得屋内好像突然明亮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边马银桥已经如冬日阳光般温煦地冲秋鸾镜笑着说道:“原来就是这位小师妹吗?这儿虽然简陋了些,但清净还是清净的,景色也不错,师傅他老人家酒喝多了有时候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但人还是实在的,我也是个随性的人,想来小师妹会喜欢这里的。”假如忽视他乱糟糟像鸡窝似得长发,光着的上身板子,单看那温煦的笑容柔和的语气倒真像是一位平易亲和的大师兄。
苏柔正要说不是这人的时候,马银桥又已经笑眯眯的温和说道:“小师妹今年年芳几何?体重多少?快让师兄抱一抱。”
苏柔:“..”
童欢:“..”
风夕玦:“..”
秋鸾镜:“..”
饶是以苏柔温柔的性格,此时也忍不住想一巴掌抽过去,她强忍着冲动道:“师兄又说笑了。上次说的那个弟子其实是这个小师弟,不是这位小师妹。”
她不敢动手,有人却动手了。童欢恼羞成怒,怒发冲冠,怒骂道:“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子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说罢从破床下抄出一个空酒坛,恶狠狠地向马银桥掷了过去。
马银桥只一弯身就被他躲了过去,童欢立刻又从床下抄出一只空坛子,向他扔了过去,然后又被马银桥轻松躲过。童欢顿时气急败坏地道:“混账东西,你就别闪让我砸一下会死呀你。”这般说着,手底下可没停住,一只只空坛子掷了出去,也不晓得他这破床板子底下藏了多少酒坛子。
马银桥轻盈如燕,矫捷如猿,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腾挪闪躲,丝毫不见狼狈,他一边躲,一边翻着白眼道:“让你砸一下,你真当我傻的?”他还抽出空闲冲风夕玦笑道:“原来就是这位小师弟吗?这儿虽然简陋了些,但清净还是清净的,景色也不错,师傅他老人家酒喝多了有时候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但人还是实在的,我也是个随性的人,想来小师弟会喜欢这里的。”
风夕玦:“..”
秋鸾镜:“..”
苏柔:“..”
马银桥披散着头发,赤着干瘦的小身板,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就好像一个在跳祭祀舞的野蛮人,他双目发亮地看着风夕玦,好像在看一件即将摆上祭坛的祭品,眼神绿的渗人。第一次被人如此青睐,风夕玦可一点不觉得欣慰,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后背直发凉,暗道他该不会有那方面的爱好吧。风夕玦觉得这两个都不是正常的人,他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不抱任何希望了。
看着这一对上蹿下跳,好似在演杂技的师徒,苏柔只感到一阵有心无力,她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转转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吧,等他们停歇下来了我还有些话要交代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风夕玦和秋鸾镜对视一眼,顿时如释重负的退了出来。
虽然那座院子破落了点,但不得不说周围的风景还是十分不错的,绿水青石,鸟鸣婉转,走在其间令人心旷神怡。
风夕玦和秋鸾镜手牵着手在林中信步走着,呼吸着山林中清新的空气,听着山鸟清脆的啼鸣,心情说不出的舒畅,回想着方才的那对奇葩师徒,他只觉走出了地狱一般轻松,于是不觉就走的深入了一些。
绿木参天,繁茂的枝桠将天空撕扯的支离破碎,只余下几角碧青的几何图形,偶有黄金般的阳光从树梢间漏了下来,就好像一柄柄天神的金剑,从树冠直插入地面。风夕玦突然想起苏柔之前说的那尊藏在苍茫密林中的道祖神像,想到他们深入的不算浅了,于是对秋鸾镜道:“镜儿,我们去找找那尊道祖的神像,你去那边我去那边,可别走远了。”
镜儿听了立刻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随即松开风夕玦的手,摇摆着小羊角辫儿一蹦一跳的往风夕玦指的方向奔去了。
风夕玦见她过去了,于是也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寻去。
刚一转过身,风夕玦就迟疑起来,之前只顾着想找神像,却连神像的模样大小都没问清,这林海苍茫,满目绿意,可上哪里寻去。不过,他眼珠一转,又想到既然这神像是在繁密山林之中,想必个头不会太大,很可能就是真人大小,不过史书上对陆道钧的相貌并没有准确描述,版本倒是有好多个,不过差距甚大,有中年,有青年,还有老者,风夕玦也估摸不准。
一边走着,一边留意着脚边,这么久远的时间过去了,就算那尊神像还在,风夕玦估计很可能已经坍塌碎成几块,表面爬满青苔藤蔓,与周围绿意混为一色了,这样的话想要找到的难度就更大了,很可能就在人的身边但却注意不到。
正在仔细找着,风夕玦突然脑后一疼,好似被什么硬物砸中了,他捂着后脑,发现肿起来一个小包,他忍不住往身后看去,就见到不远处秋鸾镜也正睁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只道是镜儿在和他玩,于是朝她笑了笑,又转过身去。
不料刚转过去没一会儿,后脑勺又是一疼,又一次被硬物砸中了,他再次转过头去,就见到秋鸾镜正瞪着大眼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他还以为小丫头又在耍性子,若是平时让她使使性子也没什么,只是这次这次真的很疼呀,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那个小包。
“哥哥,很疼的。”小丫头漆黑发亮的大眼睛中带着委屈说道。
“啊?”风夕玦一下子愣住了,“刚刚不是你扔我的吗?”
“哪有,人家怎么会扔你。”镜儿小手捂着后脑勺可怜兮兮地嘀咕道:“刚才你冲我笑还以为你和我玩哩。”
有风吹过。
风夕玦一下子蒙了,这地方偏僻荒凉,此时除了他们哪还有半个人影,难道有鬼不成?一念及此,心中一股寒气直往上冒。
小姑娘胆子本来就小,小时候是连打雷都怕的,此时眼见这样的诡异情景,心中也有些慌了,急急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风夕玦,紧张兮兮的打量着周围,生怕有什么妖魔鬼怪突然冲出来。
风夕玦拍拍她的小手,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呢,怎么也不会让妖魔鬼物伤到你的。”
镜儿听了心中感动,欢喜地应了一声,然后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心中开始祈祷这时候能够冲出一只什么妖怪来,然后她的哥哥为了保护她和妖怪浴血搏斗。
风夕玦这时候当然不知道女孩子家的小心思,他现在正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他听说招摇重狱里的那些犯人困死病死老死在狱中之后,尸首都是直接掩埋在这山林中的,那些人在牢中困了一辈子,死时死不瞑目,死后阴魂不散,怨念深重,时刻在这林中游荡,随时准备找人索命。这样想着,他心中自然紧张起来,可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清风微抚,鸟鸣清脆,几只小松鼠在树梢上调皮地嬉戏,一只白猿在树丫上挠头啃果,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半只。
等等,白猿?风夕玦脑中灵光突然一闪。他急忙抬头看去,只见那只猿猴一身花白皮毛,一对灵动白耳,顶上一撮红毛,正挠头抓耳,啃着枚野果。这白猿猴脸上密布着一道道深沟般的皱纹,想来岁数应该很大了,此刻它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树下紧张兮兮的两人,笑意神态竟与常人无异。
风夕玦一看到那张猴脸上的诡异笑容,就知道一定是这只老猿干的好事,刚刚害的两人白紧张害怕一场。他越想越怒,忍不住拾起地上的一枚小石子就朝老猿狠狠掷去。
老猿躲都没躲,那枚石子就擦着它的耳朵飞过,它看着风夕玦,目光中透出一股讥笑。
风夕玦见了脸上也不禁一热,大觉脸上无光,感受到老猿猴讥笑的目光,心中不禁愈发羞恼,弯腰就想拾小石头。
这时候秋鸾镜在一旁看这一人一猿,心中也顿时明白了过来,不过到底是女孩子家心善,她见风夕玦又想捡石头打猴,连忙劝住道:“哥哥算啦,这只猴子呆在这深山老林里又不懂什么人情世故,说不定是看见生人心中欢喜,想要和我们玩哩。”
风夕玦听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道这老猴子笑的这么猥琐得意,只怕都快成精了,怎么可能只是想和我们玩耍,戏弄我们倒是真的。不过镜儿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伤害她纯真的心灵,而且看这老猿年岁也不小了,换成人类大概都七老八十了,用石子砸也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