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实验室和先前那间完全不同,如果说刚刚那间还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病房,那这里简直就是一间戒备森严的牢狱。不论是木门还是窗子,到处都用密集的钢条横竖加固,好似屋内关押着某种可怕的生物。
白歌走在最前边,左手搭在门把手上,心跳噗通噗通的加速。轻轻一推,未锁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半扇,迎面传来一股浓重的潮腐之气,屋内一片漆黑,视线只能看到靠近过道那一两米。白歌伸出右手,在门旁的墙面上四处摸索,直到打开开关,眼前才豁然开朗。
这间实验室不仅外墙被封的严严实实,就连里边的空间也都被巨大的钢丝网分隔成几大片区。所有和病人相关的功能区都被坚实的铁网隔离在另一边,而靠近门口的位置,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罩在两张办公桌上,一眼望看去,就像动物园里的狮子笼。
“老白,这是什么构造啊?到处都被铁网隔离开,在这里做实验的病人是该有多危险!”胖子上前,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铁笼,回音浑厚。
“瞧!对面铁网病床上那具尸骨应该就是被实验的对象了!”白歌看着病床那边说道。
子琪最害怕各类尸体,听白歌这么一说,调头出去,蜷缩在门框下边。
白歌硬着头皮,钻进办公桌前的笼子里,翻找到一份试验报告单:
实验对象:李新长
年龄:33岁
祖籍:海都
症状:妄想症
病情描述:病人幻想自己有一定的预测能力,认为自己反复出现在人生的一段之间,无限循环,永远出不去。
白歌把单子传到其他人手上,继续在办公桌上翻找着线索。
鲁岩隔着那层铁网,看着病床上那具被风干了的尸体。“难道人员撤离的时候,这个病人没有被带走吗?怎么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滋啦啦啦!床边那台黑白电视机和之前实验室一样,突然打开,画面依旧模糊不清,时不时跳出几道黑色的干扰线。
影像中一个病人盘腿坐在病床上,长长的头发一直垂下来搭在肩膀上,看不清面目五官,他一直点着头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吃饭了!”坐在办公桌桌前的医生在他床边丢了两个馒头。
“嘿嘿嘿!我不用吃,反正也不会饿死。小心,墙上那个挂钟要掉下来了!”病人头也不抬,还是低头盘坐在病床上。
“嗯?”医生刚要抬头,墙上那个钟表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险些敲在他的头上。
画面中的这间病房,还没有巨大的铁笼子。就这样反复好几次,病人似乎每次都能准确的预判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包括每次从这间病房逃跑,他都能极其巧妙的躲过医生的监视,就像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样。
后来的几组画面中,为了防止病人再次逃跑、伤人,就出现了这些层层隔离的空间。可是,从影像中来看,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依旧能够轻易逃脱,就连怎么被抓回来,好像也被预测的清清楚楚。
画面中出现一个穿军装的人,对着笼子里的病人问道:“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都说了你们关不住我!我知道我要跑多少次,被你们追回来多少次!”
“你是说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没有。只是这些我都经历过了,当然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包括等下你还会把饭砸在我的身上。”
“经历过了?你是说……”
“对的,我的时间似乎出了点问题,如果说人的一生就像一部电影,那我现在的处境就是在这部电影的一段,从三年前的一个清晨开始,那里被设置成A,到一个月后我会被你们丢在这里,被设置为B。那么我的时间就只在这A与B之间反反复复的循环。”
“你怎么知道自己出不了这个时间循环?”
“这里的饭都要吃吐了,墙上那个钟至少掉下来四次,你像这样趾高气昂的跟我讲话也将近四次了。所以……所以你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吗?我都解释了四遍,你竟然还听不明白!”
军官有些生气,叫人把眼前这个铁网打开,从腰间抽出一根警棍,似乎要上去好好教训一番。
“小心桌板上的晚饭!”病人提示到,就像一个家长,明知道孩子会做错事那样。
军官斜眼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一菜一汤,抡起警棍连同托盘一起打翻在他身上,菜叶搭拉在病人的脸上,又咸又辣的汤汁蛰的他睁不开眼。
“瞧!我说过不是,你还是向前边三次一样,一定要把这顿饭浇在我的身上。”
军官迟疑了一下,身体像是被电打了一下似得,赶紧从铁网里边退出去。“你要有这种能力,来猜猜自己的结果会怎样?我看你说的准不准。”
“我又不是先知,只是时间出现乱码,往复循环在这一段而已,所以只能看到这一段最后的结局:二院被撤,你们都要搬走了!”病人说的平淡无奇,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
“一派胡言!你是妄想自己还能被放出去吧。”军官高傲的回过头,坚信眼前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记录视屏平淡无奇,画面中只有这个人的起居、逃逸、被抓回,然后工作人员一次又一次的加固、封锁、制止。似乎这间实验室每次做出的调整,对病床上这个人都起不到丝毫作用。
白歌看完视频,倒吸一口凉气。尽管这个实验病例被当做精神病来研究,但他每一个行为都符合逻辑与基本的对错观。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时间形态,他可以把一个人固定在一个片段,反反复复去消磨那一段光阴。
几人走出实验室,白歌伸手将门轻轻带上,门将要关上的那一瞬间,屋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忽闪一下子全都灭掉了,就像它从来都没有开过一样。
“子琪呢?”苏心发现有些不对劲,本该站在门口的子琪却前后寻不到踪迹。
鲁岩一下子紧张起来,快步跑向大厅,大声喊着辛子琪的名字。
白歌、边圆、下宇各自打开手电筒,一间挨着一间的找,每一个办公室都没有放过。
“这一层都找遍了,子琪胆子小,不可能跑太远啊?”下宇急切的说道。
众人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遍,并没有找到子琪的丝毫踪迹,就像她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一样。“你们确定她跟着我们进来了吗?”
“确定,翻墙的时候,还是我拉着她的啊。”
“对啊,刚刚进第二实验室的时候,她还叫了一声,然后害怕看见尸体,就一个人站在过道去了。”苏心再三确定子琪一定跟了进来。
鲁岩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看着子琪并不在众人之中,也失望的摇摇头。
“瞧!有个人影上二楼去了!”林边圆指着大厅正对面的楼梯口,惊恐万分的喊道。
荒芜的医院里总是让人毛骨悚然,白色的墙壁似乎随时都能够印出奇怪的影子。医院里特有的经久不散的药水味更是然人感到焦虑不安。每个人的神经在强大的环境压迫下都是高度紧张,时刻提防出现可怕的东西。
“是子琪吗?”鲁岩不放过任何一线找到她的机会。“林边圆,你确定你看到一个人影?”
“确确实实看到了,虽然消失的很快,嗖一下就过去了。只是……只是……”
“快说!”
“只是那个人影好像穿的是绿军装,就是六七十年代特有的那种!”林边圆说完话后自己都感到后怕。
白歌觉得头皮发麻,胳膊上立起一层汗毛,猛然又回想起刚刚关门的瞬间,实验室里所有设备自然关闭的场景,这一切太像设计好的圈套,等着几个人钻进来。
“这地方好邪门!鲁岩,我觉得之前前辈们给你们讲的都是真的。都在研究些乱七八糟的实验体,难怪感觉阴阴邪邪。”下宇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会神神叨叨。
鲁岩甩开膀子,握紧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几人紧紧追在身后,一起爬上了二楼。
二楼空间显得更加密闭、残破,洞顶落下的石块甚至将天花板砸出一个大洞,四散落在地上的石块被厚厚一层灰尘覆盖。灰尘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脚印,像是冬日里下过的大雪,在大地上留下一副没有瑕疵的画卷。
长长的走廊里,前半段被挂在顶端的照明灯耀的通明,而后半段因为砸穿了天花板扯断了电线丝毫看不到灯光。洞沿边上那盏灯,还时灭时亮,发出呲呲的电流声。
“子琪!你在这里吗?”鲁岩对着走廊大声呼喊。
“时间太紧迫了,我们要快点找到子琪,越晚她就越危险。这样吧,我和苏心往左边的走,去搜索左边走廊和每一间屋子。鲁岩和胖子往右边去,搜索有破洞那边。下宇留在这里,时刻关注着楼上楼下的动态,一有动静,立刻大声通知我们。”白歌越是在紧迫的时候,越能够发挥出无限的潜能,特别是队友之间的相互合作。
白歌苏心向左跑了过去,一扇门接一扇门的打开、又关上,动作极其娴熟。只是每次打开一扇未知的门的时候,心里都承受着莫大的负担,生怕出现一些恐怖的东西。
“苏心,来帮我一把,这扇门锁死了,咱俩一起把它撞开!”
“三二一!”
啪!门使劲拍在墙上又弹了回来,这间房子的窗子被木板封了起来,猛然一瞬间竟黑漆漆看不到任何东西。
“灯是坏的!”苏心上下反复开关,房间仍旧是一片漆黑。
白歌掏出手电筒,电力不足散发出来微弱的光线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白歌明显放慢了步伐,小心翼翼的朝向房子深处挪过去。这是一间档案室,百十平的房子里堆满了各种木质书架,架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种文本、书籍、档案夹。白歌沿着第一排书架走了进去,微微弱弱的灯光只能照到眼前一两米的位置。每走出一步,白歌的心脏都会噗通噗通的加速跳动。
哗啦啦!几排书架之后,突然传来书本掉落在地的声音。
“谁!子琪,是你吗?谁在那里。”白歌紧张的快要窒息了,一间根本不可能有人的房间里,书本却莫名其妙的掉在地上,这声音几乎让心里防线彻底决堤。
白歌用力拍了拍脑袋,定了定神,慢慢的将微弱的光线挪到刚刚传来声音的地方。
“邓雨!”白歌几乎叫出声音。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邓雨站在一排书架面前,随手翻动着几本书籍,远远的看过去,小雨还是曾经那副模样。
尽管白歌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万种可能出现的画面,可怎么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竟然是阴阳相隔的邓雨。白歌一个踉跄,手猛然扶在一面书架上,书架本就单薄,经历了二十年的岁月侵蚀,早已摇摇欲坠,顺着他发力的方向,整排书架轰然倒下,掉落的书本扑起无数的灰尘。
白歌努力站起身子,左右扇开悬在空气里的灰尘,顺着光线照过去的地方窜了过去。“小雨!小雨,你怎么会在这里?”
邓雨依然不动,只是将挑选好的一本书夹在胳膊下。
白歌走到小雨面前,骤然降低了速度,也许内心知道,眼前这个画面并不真实。“小雨,无论是不是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一定有办法如期赴约。”
邓雨好似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存在,先是皱皱眉头,然后缓缓的、慢慢的、微微的转过头来!
啊!白歌吓得猛然后退几步,被地上的书籍绊倒,躺座在书堆里。眼前那个小雨,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慢慢转过来的那半张脸竟是血肉模糊,掉在外边的眼珠子滴流滴流的随着目光转动,甚至吓人。白歌紧紧闭上眼睛,双手抵在面前。
“白歌、白歌!你没事吧。”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歌也许是吓得够呛,拼命向后挣扎,两只手不断推开伸过来的双手。
“是我,白歌!我是苏心!你怎么了……”苏心提高嗓门,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他。
直到白歌隐隐约约听见苏心的名字,才勉强着睁开一只眼,看到眼前拿着手电筒蹲在身旁的她,才释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苏心伸出手,将躺在书堆里的白歌拉了起来,心中无限疑惑究竟是什么把他吓成这个样子。“怎么了?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图书室。”
白歌猛然一把紧紧将苏心搂在怀里,那种饱含信赖的力度,哪怕任何一个女生都无法拒绝,更别说一直对他心存好感的苏心。那种将身体充盈塞满胸怀的满包,还是苏心第一次从这个大男孩身上感受到温暖。
时间沉寂了十几秒,直到白歌缓过神来,拉着苏心的右手跑出了这间诡异的图书室,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苏心还是沉寂在满满的幸福中,她脸上翻出的红晕与白歌吓出的惨白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