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愣在原地,纵使他绞尽脑汁,也猜不到鲁岩会用这种方式回答他。也许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对于鲁岩这样的硬汉,恐怕只有那段灰暗的记忆和父母在内心打下的那个死结是无法逾越的坎。
鲁岩强忍着泪水,低头在衣领上抹了一把。“没事了,我们继续出发吧,肯定是幻觉。”
无论看似多么简单的事情,在最近总会变得复杂让人无法捉摸。白歌跟在鲁岩身后,整理脑海中所有的信息,隐约觉得蓝茉莉基地并不是一个祥和、平静的科研中心。也许它就像子琪在哭诉时候说到的那样,这里是一座活人的坟墓。
鲁岩跳下台阶,围着眼前这条奇奇怪怪的路前后走了十来米,又仔仔细细查看两侧的岩壁上留下的电缆,这才肯定的说“是蓝茉莉基地,不过很奇怪,这里似乎是一期工程建好的,但是看这些配套、设施却很不完善,似乎是从建好开始由于某种原因便搁置使用了。”
“只要是基地,那就放心了,别折腾大半天,还不知道在哪,那就完蛋了!”子琪稍稍松了口气。
六人稍事休息,在通道里稍微吃了点东西,补充些水分,就继续沿着亮光的那一边走过去。
白歌看出了鲁岩的焦虑,暗自问道“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事?”
“没有!只是觉得奇怪,从小在基地长大,应该不会有废弃却还始终开着路灯的地方。这路灯为什么一直开着?而且好像一直有人在更换和维护。”
“应该只是基地中很少涉足的一个区域吧,没准是你没去过。”白歌也只好用这种方法来缓和气氛,让每个人都不显得那么紧张。
滋滋滋~嗒!
不远处的一个拐角,一盏灯挂在正上方,发黑的钨丝随着微弱的电流声时亮时暗,洞里的环境也随着光线时隐时现,诡异的氛围一下子让大家紧张起来。
“白歌!前边怎么了?好害怕!”从小就害怕基地洞穴的子琪挤到他身旁,躲在两人中间。
“胖子、下宇你们照顾好两个姑娘,我和鲁岩先过去看看。”
灯光依旧不停的闪烁,忽明忽暗,又恰好碰到转弯,前边黑漆漆的山洞时隐时现。两人侧着身子,一步一步挪过去,心情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忽上忽下。
“鲁岩,瞧左面的墙壁上有个洞。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通到哪?”鲁岩眯着眼睛,尽可能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一些。
“好像是被撞开的,你看四周散落的碎石,难道还有人从这里闯入过基地?”
“你有带电筒在身上吗?”
鲁岩从背包中抽出一支新电动,调整好聚光点向那个破孔里面四下照射。“我先进去,你跟着我!”
破洞四周的碎石非常分散,崩裂在四周,放佛有很大一股力量从洞里破墙而出。鲁岩猫着腰钻了进去,四周忽然一下变得宽阔起来,和之前基地用石块加固垒起来的墙面完全不同,每一块都是用完整、细腻的石板相互卯合起来,十分结实。洞庭空间宽敞,从地面到洞顶大约四米有余,相比外边的通道高出许多。洞庭左右最宽的地方也有近十米,其间左右各竖着十二根柱子。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些雕花。
鲁岩用手摸了摸石柱,又轻轻用指关节敲了三下。“这和基地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一定不是基地兴建的,很有可能是施工过程中挖开的某种地下空间吧。”
“是墓葬啦!”下宇突然说了一声。
“你怎么进来了,白歌回头看见下宇赶忙问道。
“苏心非要说你们两个搞不定,她在洞口看到地上零零碎碎的砖屑,猜到可能会是一处墓穴,就让我这个精通文史的过来帮你们研究研究。”说罢,下宇弯腰捡起一块长砖,仔细的掂量起来。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白歌继续跟着鲁岩向石洞的另一边走过去。
宽阔的洞厅尽头,是一扇矗立在通道门口的石门,石门十分厚重,高一丈有余,两扇已被打开,门上还有撬杠留下的磨痕和碎裂的缺口。好似是发现墓穴的那些人,急于一看究竟,匆忙破坏。
三人前前后后挤进石门,刚刚踏进通道,两侧各一石像,怒目而视,裂开的大嘴漏出两颗尖锐的獠牙。站在石像下,不觉感到丝丝寒意,仿佛从此刻起,三人的一举一动,都要尽收它们的眼底。
随后是一个很长的隧道,走在隧道中间,脚底的通道用小砖竖向加固,每隔一段还有几块不同砖色构成的花纹。两侧墙壁上,偶尔出现的壁灯只剩下突出的铜挂钩,吊在下边的铜灯早已不知去向。
大约又向前走了几十米,通道豁然开朗,四四方方的石穴随即出现在眼前。两边的石壁上,隐隐约约还残留着画迹,内容似乎阐述的是一位南唐的王侯,英年早逝安葬于此,随后三位嫔妃相继殉葬,由于突然罹难,墓室草草竣工,但装饰依旧囊扩五湖四海,江河大川。
下宇一声叹息“哎!我们来晚了,早点来这满屋顶的珍珠、翡翠、宝石就都是我们的。”
“你是说陪葬品?”白歌问道。
“非也,非也。陪葬品多晦气,南唐的墓穴有传统,从各地进贡来的珍宝中遴选佳品在死后地宫里回复日月星河,那些宝石就嵌入在我们头顶岩石的窟窿里。十有八九是被修基地工事那批人拿走了,可惜。”
“如果是墓穴,为何不见棺椁?”白歌上下扫视,只看到一间空荡荡的墓室。
“被人搬走了呗!”下宇一屁股坐在石台阶上,无精打采的说。“棺椁里边可都是好东西,那些发现这里的人,哪里肯放过。”
“哦,那中间这两个巨大的石板是做什么用的?”
“棺~床!放置棺椁的石台,你去看看吧,上边应该刻着墓主生平。”下宇头也不抬。
白歌走到两个石板前,蹲下身子摸了摸石板,微微觉得有些凹凸,就叫过鲁岩借了光源仔细端详起来。
不看也罢,这一看,让白歌脑袋上惊出一层冷汗。
石板上用粗犷的线条雕刻出两个人,一人俯身趴在地上,四肢被几条不规则的线条拉扯,就像车裂那样向四个方向撕开。而另外一个人,面部表情刻画的十分详细,巨大的眼睛中间刻出深深一个黑孔,两手交叠指向空中七个圆圈,圆圈大小不一,最小的只有一个点。
白歌心想,难道这是某种特殊的云图,是记录在墓室中的坐标。然而,仅凭这七个圆圈就能判断星空的位置吗?“下宇,你有带纸笔吗?把这七个圆圈按照原比例记录下来,我觉得可以通过二十八飞星术解除答案,没准就是墓主人想要告诉后人的。”
下宇掏出一叠白纸,严丝合缝的贴到石板上,取出钢笔将墨汁悉数挤上去。“这叫拓印,完美保持原比例。”说完,还自信的眨了眨眼。
“这……这……石板上竟然刻着那首诗。”白歌顺着石碑一直走到边角,忽然发现那首:结庐云境间,而无尘世喧。问君何所欲?执念目自偏。寄篱深窟旁,不识洞中天。星辰转四海,飞星远相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白歌逐字念出声来。
鲁岩顿感脊背发凉,难道之前共饮的那位老者竟是墓中之人,他为什么会掌握一行人的踪迹,又会在来的路上设卡拦截,还不知不觉的一直引导到自己的墓中,这一切都显得那儿不可思议。
下宇趴在石碑上,听到白歌念出几句诗后吓得猛然后退几步“老白,我们中套了,这简直就是一步一步把我们引到这里啊!”
白歌思绪飞转,如果中了圈套,那么设下圈套的是谁?这个圈套又是什么?为什么千辛万苦引导众人到这间墓室来?整个事情存在太多的疑点。
咯吱~咯吱~咯吱~
墓室一侧的角落里,忽然传来木头结构相互摩擦的声音。
“什么鬼!”鲁岩抽出小刀,抵在身前,随时准备将匕首用力飞过去。
白歌猛然一惊,双手有些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手电筒的光线逐渐移到那个黑漆漆的角落。一张木质摇椅咯吱咯吱的晃个不停,阴森诡异的氛围到达极点,鲁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甩手将匕首飞出去,正中椅子的中央。
“你们刚刚进来的时候,这里有椅子吗?”白歌弱弱问道。
两人摇摇头,在那种相对黑暗的环境里,只有电筒照到的地方才能稍微清晰一些,而那些视觉死角里,恐怕根本没人在意。
下宇慢慢挪着步子,向通道接近。“两位,我有个好建议……快跑吧!”
一转头的功夫,下宇已经跑出墓室,顺着墓道一路狂奔。白歌、鲁岩也紧随其后,离开墓室的一瞬间,那张椅子再次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仿佛有人坐在上边,悠闲的看着三人在自己的地盘转圈圈。
三人一口气冲洞厅,还来不及停歇就拉上边圆、苏心、子琪继续狂奔起来。
“你们跑什么?”苏心一边喘气,一边好奇的问道。
“撞鬼!撞鬼!再不跑小命就没了。”下宇胆子最小,往日总是最慢的他,此时此刻却跑在队伍的最前边。
六人马不停蹄,直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子琪双手捂着肚子,呼哧呼哧大口呼吸。“跑不动了,跑不动了,再跑也累死了!”
鲁岩发觉前边似乎就要拐进大路,就让队伍停下来好好休整一番。
苏心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拍了白歌一下问道:“你们到底碰到什么了?跑这么快!”
“是个墓穴地宫,棺床上刻了一幅画和一首诗,画上的主人指着宇宙中七颗星星,然后不知是被车裂还是像共进会那样爆裂,在图案下方清清楚楚写着我们在山坡山遇到那个老人读给我们听的那首。最后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木摇椅,咯吱咯吱的响,太吓人了!”白歌还是心有余悸,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这有什么好怕的?鬼门关你都去过了。”苏心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嗨!你仔细想想,从进入蓝茉莉基地的控制范围开始,我们碰到的都是不寻常的怪事,颂诗的那老头明明知道我们要来,有意引我们进来。最重要的,鲁岩在气闸听到他母亲忠告不要进来。”白歌东一句西一句,描述的毫无逻辑可言。
“细细想来确实有些让人心里毛毛的。”苏心也不再追问下去,只希望快点结束这次行动。
也许蓝茉莉基地本就是两个世界交集的地方,无论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魂,都试图通过这个点找到切换空间的突破口。就像白歌一样,从一个普通的学生,到现在肩负重任,成为尝试揭开真相的探索者,正是一种对未知的渴望激发着源源不断的灵感。
山洞里早已没有了时间概念。所有统计时间的数字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看不到日月交换,望不到漫天星辰,只有冷冰冰的岩石和一望无际却无比压抑的隧洞。白歌此时多多少少能够理解鲁岩在这里长久的生活是该有多么的压抑。
片刻之后,鲁岩慢慢摸到大路口,顺着道路的方向观察许久,直到五人慢慢跟了上来。
“这里就是大路了,从这开始我都非常熟悉。前边几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哨卡,平时也只有一人值班。我们只要想办法过去,那么这条路就可以直达中心小镇,后边就相对容易很多了。”
众人听明白鲁岩的计划,各自分工,两个女孩子就躲在岔路口静静观察着。
鲁岩借过下宇、边圆的背包,左右两个胳膊各夹起一个,身后还中规中矩的背着自己的。然后脱下外套缠在腰上,装作训练负重跑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走到路中央。
只看见那岗哨里的守卫看到有人接近,十分警惕的举起枪头。“站住!站在原地不要动,背包里是什么?”
“我是谭局的助理,这两天办公太枯燥,再做负重训练。”
士兵似乎并没有放松警惕,慢慢接近,仍然保持着有效的安全距离。“把身后几个包放下,双手抱头,原地转一圈。”
鲁岩一边照做,一边说“嗨!都说了是自己人,谭剑士!我的上司,现在是蓝茉莉工程的负责人,安全局局长。”
士兵将信将疑,慢慢放低了枪口。“通行证呢?”
“我哪有通行证,我是便衣,咱们基地是顶级机密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给外界通勤人员办理通行证。再说了平时跟在谭局身后进出几十次了,你是不是新来的?”鲁岩皱了皱眉头,特意流露出没有耐心的样子。
士兵有些迟疑,收起枪仔细打量起来。“噢,想起来了,平时进出都是开车的,副驾驶坐着谭局长,您这次怎么跑步进来了。”士兵认出了鲁岩,态度忽然由冷转热,贴了上去。
“这不是时间久了没地方去吗?索性锻炼锻炼身体。瞧,这肌肉……”鲁岩故意露出胳膊,吸引士兵凑上来。
啪!一个单掌,士兵应声倒地。
动作干净利索,没有半点多余。鲁岩双手抓住士兵的肩膀,一路拖回岗亭,丢在座位上。然后从身上搜出一张身份识别卡,方便后续通行。
五人收到暗号,一路小跑赶了上来。
“行啊,鲁岩,特种兵出身的就是不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把守卫放倒了!”子琪一个劲夸赞。
“这是身份识别卡,基地很多门禁都用得到,不过都是有级别的,这个哨兵估计也就是最低级别吧,能过几关是几关。”鲁岩拿着卡在子琪面前有意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