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晃晃悠悠走到白歌那一层,像气球跑了气一样,瘫坐在台阶上。“其实你们研究的这个课题我很感兴趣,很多次都想亲身参与进来。每当看到你们一步步证明某些现实中不敢正面承认的东西,内心都有一冲原始的求知欲望,仿佛那些年在苏联无意中打开地狱之门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竟然又一次闯进了几乎一样的未知空间,真是造化弄人……”
白歌将火把卡在木栏杆两朵雕花中间,坐到陈教授身旁“你觉得我们发现这些还有意义吗?有时候发觉这个结果比较容易,但是要让人们打心底相信它就非常困难。”白歌不知是绝望还是更加期待。“其实,我们所有的研究线索都来自于一本古老的书卷,他是一个水族灵仆送给我们的,书里记载着几千年人类对星图与自然现象关系的高度总结,叫《虎雀玄龙》。我们能够找到这个生死平衡村的位置,也是破解了‘氐、心、毕’三宿的天文现象,包括之前发现的生物电磁场的秘密都是通过星图定位发现的。”
“是啊!浩瀚宇宙承载了太多的秘密,有些经验科学往往容易被忽略,但它却常常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像传统中医一样,很难找到‘精气’、‘脉络’存在的证据,但它们却无形中支配着整个身体。也许,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世界也是这个样子,背后有太多的秘密支配着它。”陈教授摘下眼镜,往常挂在脸上的严肃荡然无存。
边圆从旁边走过来,脱下背包扔在地上,手里攒弄着最后一根木棒说。“教授!你真是那个鸟要死了,才会叫的好听;人要挂了,才学会乖乖说话。”
陈教授头也没抬,只是低着脑袋“是呀!鸟之将死其鸣也动听,人之將亡其言也善啊。”
“老白,还有一根木棒,松脂也见底了。这要是没了光源,咱们三恐怕要在这里养老了。”边圆边说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再说,肚子已经饿瘪了。瞧!前胸贴后背。”
三人坐在台阶上,像是困在笼子里的三只老鼠。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下着台阶,由上往下,音声越来越清晰。
“有人!”林边圆警觉的站起身,像一根崩起来的弹簧。
陈教授急忙带上眼睛,将头扭转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会不会是村长下来了,刚刚慌乱中没了踪影,退是没得退,估计是跟了下来。”白歌目不转睛,轻声对两人说。
“别说我泼你冷水,你听这步伐:节奏均匀,步伐矫健,颇有一种信步游亭的感觉,你们没觉得是个逛自家后院的时候,才有的节奏嘛?”
陈教授点点头。“林边圆说的有道理,依我看,是刚刚那个黑羽夜叉。”
两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转型就走到三人头顶那一层。每传出一声脚步,三人的心脏就跟着猛烈的跳动一下。
边圆微微偏过脑袋,凑到陈教授耳旁,轻声说:“你的小心脏受得了吗?我听着悬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上方的台阶上,火把呼呼的闪了几下,让远处的光线忽明忽暗。那人穿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老白,你不觉得他像……”林边圆欲言又止,觉得有些荒诞。
“是的,就是村里的那个老头!第一天坐在椅子上迎接我们入村的是他,第二天绑我们在广场上,将我们五人名字写在水磨坪生死簿上的也是他。”白歌眼中渗出丝丝怒火。
“原来是这个老妖精在搞鬼啊,那平衡村生死八成和他有关。”林边圆攥弄着手中的木棒,咬牙切齿。
陈教授恍然大悟,急慌慌的差点把眼睛打掉。“我想起来了,你们记不记得村长给我们介绍过。说这位老者是村中年龄最长的一个人,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在村里当村长了。”
两人默默的点点头,三人出奇一致的站在同一阵线上。只见那个老者步伐坚实,一脚一个台阶,迅速从上边走下来,身后隐隐约约还背着一个人。
“老白,那老妖怪背后驮的是一个人吗?真邪性,今天什么怪事都能碰上。”
“背后那个人,怎么好像是……蓝小六!”白歌的额头直冒冷汗。
那老者眼看就要走到三人面前,只见他退掉往日一贯的疲惫,身体扛着一个成年男子仍然健步如飞,只是面色由内而外看不到半点血色,透着一股渗人的白。
“小心!”白歌一把将陈教授推到一旁,拔出插在木栏杆上的火把,挡在面前。
嗖的一声!老者背着蓝小六竟然从白歌、边圆的身体上穿了过去,就像穿墙术一般神奇,丝毫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林边圆迅速转过身,看着从身体中穿过的老者说“这次真见鬼了!老白,这是你理想的研究对象啊。”
陈教授从靠近石壁的一侧站起来,脸上满是恐惧,可眼睛中却露出几丝兴奋。“你们看,这应该就是多层空间,就是你们正在研究的课题。人死后是以某种力量媒介的方式存在,而这种力量又要受到一种全新的规律去支配,新的形态又要遵守新世界的规矩。这也许就是古人眼中的天堂与地狱吧。”
白歌抬头看着老者远去的身影,默默点头表示认同,嘴里念叨着“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位老者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难道是民间传说的阴差、鬼使?水磨坪村生死平衡的秘密难道就在这个幽冥入口和这个能通阴阳的老者身上?”
“老白!看,那老头竟然走下去了,而我们只能在这几层木梯间往复循环。”边圆将半个身体都伸出木兰外,一直盯着那越走越远的老头。
“一定是这样了,我们的生命形态和死去的蓝小六、以及那位能通阴阳的老者不同,所以我们只能达到这个所谓的幽冥府鬼门关很浅的空间地带,始终在多层空间交汇的地方徘徊,上下不得。”白歌从岩壁上掰下一块碎石,在平整的石壁上写画到:“假如我们来自生命体的正常空间,那么这个空间的接口应该是在上方;而老者将能量状态的蓝小六背到洞下方,那就证明下方是另一种空间,有着其独特的规律形态。之所以我们走不进去,是因为身体的物质构成不同,我们的客观规律不适应这种空间变化,它就好比水银与水的关系,两者相遇却不得相融。我们始终徘徊在自己世界,而前方恰巧又是另一个空间,那位老者背着能量状态下的蓝小六,像一杯红酒倒进一杯清水,迅速融合,从一个空间过渡到另一个空间。而我们由于物质形态差异太大,始终处在两个空间交汇的部分。”
不一会,一面平整的石壁上被白歌用小石块画满了各式草图。
陈教授从一旁走过来,手扶着眼睛把脸凑到石壁前,仔细看着每一个论证环节。“你果然拥有卓越的洞察力,难怪生命的秘密、死后世界的研究、人类寿命缩短的结论都能出自你一人之手。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教授!先别忙着膜拜我的偶像,老白还有话说。”边圆打断了陈教授,两人都将目光投向白歌。
“我们可以出去了!多层空间相互干扰,一定有它门最不稳定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会受多种力量的支配,火把上的火焰会变得不规则。”白歌把火把举到两人面前,火光将两人兴奋的表情照的格外清晰。
“我们现在还有三只火把,各自手上拿一个,原则上我们从这里往上边寻找。”
林边圆将包中仅剩的短棒缠上布条,沾上松脂交到陈教授手里。就这样,三人各有一只,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向木梯上方移动。
“白歌!你看,我火把的火苗不见了!”陈教授左手高高举起,一动不动,生怕错过了找到出路的唯一机会。
林边圆走过来,也将火把伸了过去,火苗在前面一米的位置上忽明忽暗,跳跃的火焰瞬间消失在火把上方的空间里,另一侧的光线也明显比这边暗了许多。“这就是多层空间的缝隙吧?”
白歌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就是这里,我先进去,你们一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跟紧我,这种空间不稳定,我们没法得知他是回去的缝隙还是去往更加恐怖空间的缝隙。”
白歌打头阵,中间是陈教授,最后是林边圆。白歌缓缓的将手伸进空间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那只手左手晃动着,似乎出现了几个重影,就像散开的水波纹。三人依次走进空间缝隙里,内部漆黑一片,尽管三只光源,亮度仍然弱的可怜,大多数火光都被吸收到其它空间去了。
白歌觉得脚下一阵冰凉,用火把移到接近地面的位置,想要努力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光线并不完全发散,脚下看到的仍是模糊一片。周的空间不停的波动,就像走在一个四维水面上,空间被搅动的波光粼粼。再向前走了一阵,手中的火焰毫无规律的跳动着,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山洞。
“这是我们进来时候的空心石笋下方的洞厅啊!瞧,那边的尸堆不见了,也根本没有继续向下的洞口了。”林边圆惊讶的指着之前走下去的位置。
陈教授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我们刚刚进洞就受到多层空间波动的影响,其实一直处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那么看到的建筑、黑羽夜叉、亭台楼阁都不是这个世界中的东西了……”
话语间,头顶的洞口处探入一个脑袋,传来一个让人倍感亲切的声音。“白歌、边圆、陈教授,是你们要出来了吗?你们把下降器挂在绳子上,我拉你们上来。”下宇两个胳膊扒在洞口,头顶的射灯照射着洞底的三个人。
“他娘的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可爱,上去好好让我亲你两口。”边圆激动的眼冒泪花,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远比雷鸣村来的更让人惊喜。
三人依次爬出洞口,再次看到熟悉的面孔,看到蓝天白云,每个人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村长和小六呢?”下宇拉着绳头,探头向洞里望。
“他们牺牲了,细节回去再和你讲,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村长和小六的离开意味着平衡村的生死数又被打破,我们得赶紧去想办法处理这个情况,不然还会有大事发生……”白歌上了船,脱下背包,一手拿起竹竿撑进水底,用力划动竹筏。
眼看平衡审判将至,水磨坪村又将面对一次生与死的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