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顺着木栈道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栈道时宽时窄,有些木板脱落的地方需要跨越过去,栈道沿着洞壁螺旋下降,也不知向下走了多久。
边圆跟在白歌身后,扯了扯系在腰间的绳子,说“老白,我怎么发现栈道越来越完整了?就好像是新修的一般。”
白歌走在队伍的最前边,对这些变化当然看在眼里,只是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越往深渊下面走,洞壁上的木栈道就保存的越完整。一根根木板鳞次栉比,甚至连一点腐朽的痕迹都不曾出现。
嘿嘿嘿……
从深渊的深处又传出那个极其恐怖的阴笑声,在空旷的洞穴里听的格外清楚。这种笑声就像来自黑暗里某种无形的窥视,时时刻刻观察着白歌一行的一举一动。
栈道依旧无限向下延伸,只不过除了崭新的木阶梯之外,靠近深渊的那边竟然突然多出了一排木栏杆,栏杆做工、结构都十分考究,颇有亭台之感。白歌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碰触了一下,见并无异样便双手紧握试着晃动。木栏杆非常坚固,与栈道之间竟然找不到半丝缝隙。仔细观察,栏杆最上部是红色的四方木,中部用木料镂空雕出几组抽象的图形,下部是漆成深红色的竖直圆木辅助支撑。
陈教授跟了上来,蹲在木栏杆前,仔细观察摸索一番,忽然点了点头“应该是北宋时期亭台的建筑风格,你们瞧!中间这里镂空雕刻的都是一些花鸟鱼纹,在保留花鸟基本的自然特征外,通过精湛的雕刻工艺均衡构图,用点线面结合的方法尽可能表现出万物的栩栩如生。真是堪称完美啊。”
林边圆撇着嘴,边听边嘟囔“不是医学院教授么,怎么对考古历史这么熟悉。靠不靠谱啊!”
陈教授依然很兴奋。“如果这些建筑遗迹是北宋时期的,很有可能是某种新的殡葬方式,那或许又是一次影响世界的重大发现!”
白歌从来不关心是否能够影响世界,一路走来,就是本着揭开死亡秘密的绝心,孤注一掷的探索未知领域。尤其是这次行动,始终都没能看明白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村子为什么会生死平衡?是什么力量主宰水磨坪村?又是谁把四位已经下葬的村民丢在这山洞里?又是谁割断了绳子并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声。这一切,都让白歌觉得好似用尽全力的猛拳却深深砸在棉花里。
“我们继续走!火把还能够正常燃烧,看来这里的氧气条件还不错,大家抓紧时间。”白歌带头加快了速度。
木栈道就这样绕着洞壁一圈一圈螺旋下降,脚下的木栈道逐渐变成了石台阶,石板一片一片插在岩缝中,形成扇面一样的阶梯,石板一侧的栏杆依旧保留的非常完整。
嘿嘿嘿!那声音像一个晴天霹雳,几乎从五人的面前劈将过来。
“我的妈呀!一定是到地府了,你看这里像不像黄泉路,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蓝小六被阴笑声吓得半死,满嘴胡言乱语方寸大乱,一屁股坐在石板上使劲向后挪。
村长的绳子与蓝小六绑在一起,这一扯,让村长也猛然定在那里,任凭如何使劲拉扯,也拖不动身后瘫坐在地上的小六。“别瞎说!你现在也不回去啊,外边的绳子都被割断了,除了向前,你还能去哪?”
小六听完,心灰意冷,坐在地上呜呜抽泣起来。
刚刚那个笑声分明不远,看来就在几人的前方。白歌手里举着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头顶的射灯电力已消耗大半,灯光也只能微弱的照在前方几米处。火光扑闪扑闪,透光忽明忽暗的边界,白歌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亭台的轮廓。
为了看清楚,白歌鼓足了勇气,向前走了几大步,伸长了胳膊将火把举到最前方,光线逐渐将黑暗驱散,首先露出半座亭台。两根四四方方的石柱由石基笔直向上,撑起了尖尖的坡顶,柱顶架起斗拱和木梁承托着两角挑出的飞檐,木檐细长而向上圈起,整栋亭台以黑色为主基调,仔细观察,依然能够看到北宋的建筑风格——亭台的每个细节都极其考究。
火光恰好将半座亭台照亮,所及之处清晰可辨,但亭台石柱上的题匾却空无一字。
嘿嘿嘿!
那个怪异的笑声突然又从正前方传来,白歌手里的火把火苗突然窜了起来,猛烈的闪耀几下,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个亭台,隐隐约约看到悬梁中间吊着一个人!
噗的一声!火把突然熄灭了,前方瞬间陷入黑暗,方才看见的亭台与那吊在中央的人影都消失在黑暗里。白歌额头窜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掌心也沁出汗水,心跳骤然加速。“胖子,快把你的火把给我!”
林边圆死死盯住前方,生怕突然扑出一个恐怖的东西,左手将火把递过去,还没等白歌接到手中,就松开手指。哐当!火把应声落地,微弱的火苗在地上扑闪了几下,瞬间也熄灭了。一行五人完全置身于绝对黑暗中,没有半丝光源,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在眼前。
“边圆,快!快点上火把。”白歌四下摸索,当这样的绝对黑暗再次来袭的时候,竟依然显得手足无措。
“打火机!打火机在谁那?快递给我。”林边圆从身后背包里抽出一根短棒,却怎么也摸不到火源放在哪,心情异常焦躁。
嘿嘿嘿!
阴冷的笑声犹如晴天霹雳,让本就深陷黑暗的五人濒临崩溃的边缘。蓝小六早已瘫坐在那里泣不成声,陈教授蜷缩在岩壁旁,双手不断的挥舞,生怕那个发出怪笑的物体悄然接近,林边圆依然在疯狂的寻找打火机。
白歌越是在别人慌张的时候越容易冷静下来,这也许和之前在大学形同透明的性格有关。周围是一种极致的黑,毫无边际的黑暗深深的压迫着双眼,甚至连鼻子、嘴巴都变得呼吸困难,像是永远被封存在无尽的黑暗中。
就在刚才隐约看见亭台的位置,隐隐约约出现两个亮点,圆溜溜、红漆漆,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情况下,散射出来异常诡异的红色弱光。“难道!这就是刚刚没有看清楚的那个掉在亭台上的人。”白歌细思恐极。
“胖子!胖子,镇定!你看前边是不是有两个光点?”白歌毫无方向的喊了几声。
林边圆自小高傲,除了白歌,几乎没有把谁放在过眼里。犹记得那是在刚入学的日子里,被分配到一个寝室的两人因为琐事竟然大打出手,白歌并没有因为林边圆显赫的家庭背景而妥协,在威胁中毅然决然的狠狠揍了他一顿。对这个纨绔子弟来说,真是一次刷三观般的重生。自此,林边圆就和白歌成了铁哥们,也算带着这位富二代体验底层人的真实生活。
边圆听到白歌的声音,像是狂躁的猛兽被瞬间注入镇定剂,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蹲在地上,手里抓着翻得乱七八糟的背包,抬着头顺着白歌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老白,我好着呢!只不过没有光源,着实让人着急。”
白歌重复了一遍刚刚所说的话“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两个红色的光点?”
边圆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兄弟!不是我打击你,那分明就是一对眼睛。而且是一双连眼皮都不眨的眼睛。好渗人……”
话刚刚说到这里,挂在正前方不远处的那双红眼好似左右晃动了一下。
村长深陷恐惧,掉落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自动隔绝外界的任何联系。扶着栏杆,一动不动的站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衣衫上。直到听见边圆说那是一双眼睛,才好似恍然大悟从自己的思想世界中跳了出来。“打火机在我这,你在哪?我递给你!”
林边圆听到村长的应答,激动的热泪盈眶,用并不地道的河南腔说道“你个鳖孙,咋才来!”说完,就冲村长着音声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白歌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正脸对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迎面感到一种极端的阴寒,心想:这是某种真实存在的灵魂吗?这是我们苦苦追寻的生命之后生命的答案吗?
忽然一阵阴风,冷飕飕的扑在白歌的身上,撩起了衣角。等他回过神来,不远处的那双红眼竟然消失在黑暗里。
几乎同时,那双眼睛猛然闪现在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白歌一动不动。白歌心脏猛烈的跳动,黑暗的背景中红点成了视觉唯一可以捕捉到的东西,所有的注意力不自觉的高度集中在那里。
白歌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冰寒,阴冷的气流迎面扑来。与红色眼睛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永远停在这骇人的一刻,听不到林边圆翻找火源的声音、听不到蓝小六崩溃的哭泣、听不到陈教授自顾自的四处扒拉。仅仅剩下这捉人的一双红眼,放佛书写着无数的生生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