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努力抑制内心的恐慌,强撑着双手爬到墙边的窗户上,微微掀开木窗扇,闪电发出的蓝光犹如末日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天空,乌云汹涌翻腾犹如潮水,围绕中央的云柱快速旋转,周边时不时闪出几道电光。
没有风、不下雨,天空只有旋转的乌云和密如树枝的闪电以及震耳欲聋的雷声。
“下宇、苏心、胖子!你们快躲到棺材那边去,村长就在里边,他一定知道怎么躲过这些闪电!”白歌扭过头,冲着屋内使劲的喊。
下宇反应灵敏恰巧又离棺材最近,一个箭步窜到棺材下方躲了起来。林边圆正要过去,却恰被一道闪电拦住去路,雷电瞬间劈在胖子不足半米的地方,吓得他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白!这是要我们的命啊。”林边圆靠墙坐着,大口喘气。
正在这时,又一道闪电穿透屋顶,劈将在置放棺材的木架上。轰隆一声,棺材一端砸在地上。
“哎呦!还好我溜的快,差点砸死我。”下宇连滚带爬,窜出棺底。顺势爬到门口,站起身一脚将木门踹开,四周的闪电不曾减弱半丝,仍不停的从云层中劈下来。
“下宇,别出去!太危险。”白歌伸手想要拽住他。
下宇向外伸出半个脑袋,观察几秒,竟一个大步跨了出去,向着村口的那条山谷豁口跑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白歌在土坯屋里看着渐行渐远的下宇,似乎每迈出一个脚步,都用锥子狠狠扎在自己心窝上。白歌抬头看了看天空,生怕有雷电下来伤害到他,眼神中充满了焦躁与不安。
眼看就要跑到村中心的那片空地,下宇却突然放慢了脚步,缓缓转过头来,眼神中满是不舍的别离。一道闪电刺破云层,在空中以奇异的角度扭曲折转几下,不偏不倚的击中下宇。那道蓝色的光刃深深刺入他的右肩,瞬时间柔弱的躯体猛烈的颤抖。
“下~~宇!”白歌对着门外一声怒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此刻他宁可被劈中的是自己。死亡虽不可怕,甚至在他的世界中死亡只是另一种状态的开始,但死亡仍旧意味着离别,放下这个世界放不下的亲情、友情与爱情。白歌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木板门上。
下宇并没有倒下,减慢的步伐虽然踉跄却并没有停止,他强撑着身子努力向前挪动着,头低垂在胸前,似乎最后迈出的两步要以燃尽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酷嚓!
又一道闪电疾驰而下,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瞬间爆出一个弯折,丝毫不差的击打在下宇刚刚迈出的左腿上,强大的电流犹如水波泛着蓝光四散开来,下宇单膝跪在地上。
“我去把他拖回来!”林边圆脱掉外套扔在一旁,粗壮的胳膊将站在门口的白歌推开,没有丝毫犹豫,冲出了土屋。
下宇强撑着躯体再次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左脚才要迈出一小步,就又被一道闪电击中后背趴在了地上。
短短的几十秒,下宇竟被闪电连续击中三次。按照六十万分之一的概率,早已远远超越科学所能带给人的宽慰了。
林边圆朝着百米开外的下宇狂奔起来,健壮的身躯扬起四周的尘土。
酷嚓!
一道闪电击中狂奔中的他,瞬间失去平衡侧向翻滚出去。无论是什么力量在操控、唆使这些闪电,眼前的一幕让白歌再也无法与这个世界和平相处。天空中又劈将下来数道蓝色电光,分毫不差的击打在林边圆身上。
林边圆侧躺在地,一动不动,身体四周已然化为焦土,从缝隙中隐隐约约冒出几缕白烟。一个鲜活的生命,超自然力量仅在几秒钟之间就能让他化为乌有,这是何种藐视生命的力度。
下宇爬倒在地,再也没有站起来,世界在夺取他生命的一刻又虚伪的抛出橄榄枝,让他静静的躺在安详中。
白歌失控的情绪犹如引燃的炸药,悲伤与愤怒成为点燃它最后的引信。猛然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试图用力推开棺材盖板、揪出村长,然而坚固的木板没有丝毫松动。
“苏心,拉紧我!”白歌扶起瘫坐在墙根不停哭泣的苏心。
“这次只能拼了,留在这里也迟早被雷劈。”白歌拉着苏心冲出门外。
天依然昏暗,浓密的云层依旧围绕着中心旋转着向四周放电,整个天际像一个巨大的放电球,电束密集的击打着大地。
白歌拉着苏心顺着屋檐快速挪动,远远看见躺在不远处的下宇和林边圆,心中充满了愧疚。假如没有该死的大学生志愿队,假如邓雨没有选择自杀,假如没有她神秘的死亡要约,假如没有实验室一次又一次证实的万物有灵和超自然感知。那么白歌一定在大学自习室后排听着歌、睡着觉,苏心一定在忙于自己娴熟的人体医院实验,林边圆一定还是那个充满快乐的富二代,下宇依旧苦心钻研自己热爱的历史。然而,他们人生轨迹都改变了,从相信世界不平凡开始,从感知咫尺有灵开始。
白歌、苏心一直绕到屋子的后边,努力让自己远离那个雷暴中心。两人爬上不远处的山坡,在一人高的荒草堆里潜行。乌云依旧向四周发射电束,像是要把整个地面的活物全部赶尽杀绝。
一道闪电劈在两人左侧不远的小树苗上,树枝瞬间断成三节。
两人手脚并用,爬过一个小土坡,白歌慌忙中一脚踏空,从另一侧滑落下去,苏心也被强大的惯性一扯,翻入坡底。
天空中的闪电像是被赋予某种邪性,白歌终究还是逃不过被闪电击中的命运。掉下土坡的一瞬间一道蓝光不偏不倚的劈中左臂。巨大的电弧像一个注射器,将所有的电流推进了白歌的身体。一刹那,刺骨的剧痛贯穿全身,一种由内而外的灼热奋力爆燃,似乎要烧透每一根骨头,烧焦每一个细胞。
白歌翻滚着,像是一串插在竹签上的烤肉,身体被高火微波炙热的辐射加热。电流像是成千上万的手术刀,一刻不停的将白歌的皮肉刀刀划开。
白歌心如死灰,因为他亲眼目睹了下宇与林边圆的惨状,此刻,他要坦然的接受随之而来的更猛烈的霹雳。
白歌、苏心滚到坡底,旋转停了下来,身上的余痛并没有消失,缓缓的坐起来,白歌几乎感觉不到左手的存在。眼睛微微睁开,隐隐约约看到面前一派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
“这是?”白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使劲揉了揉。“苏心,你能看到什么吗?”
苏心方才坐起身子,猛烈的滚动搞得天旋地转,早已分不清南北“好像……有个集市似得。”
“集市?”白歌内心的焦虑并没有减少,这种惶恐与不安,不知在哪一刻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
“有叫卖的、有推着手推车赶路的,看!还有一个坐在树杈上对着我们招手的……”苏心有些宽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雷鸣村,总算看到些许人气。
白歌脊背发凉,在这荒郊野岭,而且是个方圆都没有村落的山坳里,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村民。更何况,还是在这个二十八飞星术所描述的“参翼合宿”的反常日子里。
“大半夜的哪有这么多村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白歌说完,从地上站起来,躬着身子仔细观察。
那人声鼎沸繁荣的景象,如若不是在这无人的山坳中,一定足以让人放松警惕。这些人聚集在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有谈小买卖的,有追着调皮小孩跑的,有手里端着一杯茶左右跺步的。这个景象,就像五六十年代时候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乡村。
然而,当这些景象,出现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就显得格外诡异。
白歌卯足了胆子,猫着腰顺着草地潜行,渐渐靠近。正当要拨开遮挡在自己眼前最后一束稻草的时候,面前一切都消失了,就像一台古老的放映机,在断开电源的一瞬间,失去了一切画面。
“见鬼了!”白歌有些茫然。用仅能活动的右手使劲拍了拍脑袋。
眼睛一下子亮堂许多,方才遮挡在面前的那层薄薄的云雾消散而去,留在视野里的,只有一墩墩矮矮的坟墓。
啊!
一声尖叫,白歌赶忙回头去找苏心。
苏心闭着眼睛,双手不停的在眼前推搡,嘴里还不时喊着“走开!走开!我不要去喝茶,不要去你们家。”
白歌见状,扯着她的袖子猛烈的晃动着。“苏心,醒一醒,都是幻觉,醒一醒!”
苏心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白歌,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
闪电一刻不曾停歇,话语间又一道电光劈在一旁的草堆上。
两人站在一片坟场的边沿,白歌若有所思,内心之中好似闪过一道灵光,脸上流露出一丝生的希望。白歌拉着苏心,飞奔向那片墓地中央,找了一方较为松软的土墩,双腿跪地,拼命的用右手刨着。
“苏心,帮我抛开这个坟,我们都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