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指控中心加快了发射速度,主板号一侧,除了从轨道舱内探出的武器导弹,其它返回舱正逐渐脱离,矫正姿势,随时准备飞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蓝色飞行器还遥不可及,鲁岩全力按下喷力按钮,助推器四道气柱推着四人快速前行。
下宇跟在退伍后头,被牵引绳拖拽着不停地翻滚,背上拖着一大堆水袋,就像一只屎壳郎,用两个细小的臂膀滚动着那颗巨大的粪球。
返回舱一艘接一艘的飞走了,留下主板号千疮百孔,有些连接处,指控中心甚至都没有关闭气闸,附近的轨道舱瞬间噗出一团空气。
“楚怀云,你认得飞行器。前边这个就是吧?”鲁岩第一个飞到跟前,双手扒在淡蓝色半透明的球体上,急忙通过通讯器问道。
“是的,顶端有个入口,我来带路!”楚怀云也将身体贴到这颗大球上,圆滑的表面没有一处抓手的地方,稍不留意就可能坠入无穷无尽的黑色空间。
“小心!”鲁岩一把抓住她。“拿着这段绳子,以防万一。”
楚怀云从小便生活在部队里,对各种体能科目、训练技能很是熟悉,只见她手脚并用贴在圆球上,两腿只是轻轻一蹬,便爬了出去。不一会就到了顶端入口处,鲁岩小心翼翼的跟了上来。
楚怀云仔细辨识了各个方向,用手轻轻触碰与入口相似的地方,直到忽的发出一道蓝光,才兴奋的摇摇手,让另外三人跟了上去。
入口并不宽敞,和先前在雾岛石洞中看到的井口大小相仿,穿着宇航服,也勉强只供一个人挤得进去。楚怀云一脚踩进去,仿佛有一层膜将两个空间隔离开,却又能够允许东西通过,很是神奇。鲁岩站在圆球上,直到楚怀云将整个身体完完整整塞了进去,才将方灰灰拖曳过来,模仿楚怀云的动作,一点点推了进去。
下宇背着满满当当的水袋,只得从背后卸了下来,左手是机械手臂,露在太空并无大碍,在四人里,反而成了最灵活的一只手。他小心翼翼的解开布网,将水袋逐一塞了进去,虽说速度比较慢,但为了稳妥,也别无它法。
鲁岩等不及,将绳头塞进入口里:“怀云、灰灰,你们拿着绳子,找个地方拴起来。赶紧把宇航服给我,主板号发射返回舱的速度好像加快了!”
“明白了鲁岩!刚刚有些惊讶,我想你进来的时候,也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的。”方灰灰将绳头拉了进去,系在某个圆锥体上。
等水袋全部丢了进去,下宇也钻进这个诡异的飞行器里,鲁岩只将双手塞进去,扯出三套宇航服,便顺着系好的绳索飞了回去。
白歌站在悬窗旁,身边是苏心和林边圆,三人并没有言语,从返回舱像窜天猴一样被发射出去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很沉默。白歌心里,始终有一个大大的问号,那就是谭剑士,这个看似亲和却十分诡秘的人,似乎内心深处藏了太多的秘密。第一个接触到一手线索,第一个发觉蓝色茉莉花的内涵,又第一个破解出收割者的灭亡计划,可却不是第一个站在指挥一线,更不是第一个制定计划。这一切平淡的就像个局外人。
苏心好似看出了白歌的心思,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别在想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求自保,太空军和共进会一样,都只会为自己的生存去挣扎,我们何不洒脱一点呢!”
眼前这个苏心,忽然让白歌想到第一次在琴湖边的那次相逢,同样是他的魂不守舍,同样是苏心这样清澈、穿透心灵的纯净眼神,同样是一件白色的外衣。如果哪有不同,那边是这些日子磨练出来的默契,让两人不开口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轰隆隆!
主板号震动的更加剧烈,减压舱也是返回舱的一部分,三人被困在小小的减压舱里,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入深空,再也寻不得半点痕迹。
扬声器忽然传来一段提示音:“返回舱已被激活,发射倒计时120秒!”
三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所处的这个减压舱已经成为下一颗抛入太空的牺牲品,而窗外,鲁岩才将将走到一半。
“老白,看这情形,恐怕是来不及了!”林边圆使劲摇脑袋。
“别灰心胖子,鲁岩一定赶得上!”这句话也只是白歌说给两人听的安慰,也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返回舱里转悠,倒计时一秒一秒的过去,眼看余下的时间不足半分钟。
苏心噗的一声哭出声来,呜咽呜咽的不停的流泪,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白歌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试图奉上最后这一点苍白无力的安全感。
嘟!
电子倒计时发出了最后一声鸣响,返回舱开始猛烈的颤抖,一股力道从机体喷薄而出,将返回舱弹进了太空里,悬窗外,是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白色的云朵遮盖着蓝色的海洋,显得格外美丽。轨道舱已经脱离了主板号,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自由旋转着,刚刚走到尽头的鲁岩,抓着绳子撕心裂肺的呐喊,尽管白歌听不见,可那转瞬即逝的画面,让那张怒喊的面容深深印刻在心里。
白歌微微低下脑袋,看着渐渐远去的主板号,和那颗生活了二十五年的蓝色星球,发自心底的送上了一句祝福:“再见,美丽的家,美丽的朋友……”
苏心哭的更加伤心,这是她第一次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也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一粒小小的轨道舱,一刻不停的奔向茫茫星河宇宙,这是三人多么壮阔的死法。
林边圆叹了口气,“哎!终究还是结束了啊。”
鲁岩眼巴巴的看着越飞越远的返回舱,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追上前去拖曳回来,可从身边划过一颗太空垃圾将助推器砸的粉碎,若不是身体死死绑在绳索上,恐怕也要被抛洒出去。
借着宇航服里那点残余的空气,鲁岩朝着越飞越远的白歌、林边圆、苏心敬了一个军礼,右手放在额前,五指并拢伸的笔直,眼泪泉涌而出,悬浮在视窗里。阳光从地球的东边猛然照射过来,眼里的泪水混同视窗上的雾水,为越飞越远的轨道舱拉出一道长长的彩虹。
鲁岩憋着最后一口气,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过硬的身体素质,终于爬了回去,将脑袋塞进飞行器、拔出宇航服的一瞬间,呜呜的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