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寺人满为患,跪满了四面八方赶来的信徒,原本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庙宇,却意外因为山巅这座金象熠熠生辉。
初升的旭日刚刚挤出地平线,一道金光平射而出,驱散了山巅丝丝寒气。人群跪在一座几十米高的佛像下边,佛像通体金色,威严肃穆的矗立在群山之巅,傲视寰宇。阳关照在金身上,折射出七色光彩,惹得众人连连跪拜。
轰隆!
晴空万里却响起一声闷雷,那折射出的光彩竟幻化成淡淡蓝光,缓缓弥散开来。
人群跪在地上,手掌朝天,躯体前倾深湾,额头结结实实的扣在地上。
蓝光弥漫,笼罩着整座佛像,道道犹如丝绸,幻化好似虹光,轻轻飘洒在人群里。信众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呼完最后一口气,欣然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蓝光顺着人群漂移,死去的越来越多,没有一个人逃跑,没有一个人慌乱,都只静静跪在这里,等待着神明收回施舍的生命。
片刻间,山巅一片死寂,数万条生命就此隐去……
“距离发生在我市的佛光杀人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有关部门正在展开后续调查,对于仍然滞留星云寺不服从戒严指令的市民,将采取强制措施。海都电视台记者,为您带来最新报道。”
市安全指挥中心早已乱成一片,对于佛光杀人事件媒体选择站在政府的对立面,用最真实的报道为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争取最后一丝信任。
“什么?球状悬浮物飞走了!”白歌目瞪口呆,站在指挥中心大屏幕前。
“是的,千真万确!东海上空那个球状悬浮物飞走了!”监测员再次重复道。
“是否可以追踪飞离方向?”
“直刺云霄!速度非常惊人,已经超出了长波雷达探测范围,急速远离地球。”
“最新消息,全球各地水面上的十六只飞行器同在同一时间飞离。”检测员补充道。
白歌怎么也想不明白,静静悬浮在人类头顶上的这颗球形飞行器只停留了十五天便又悄无声息的飞走了。
先前的日子里,社会秩序几乎被这些从水下升出来的圆球瓦解,人类如芒在背,每一个球形飞行物都好似一把利刃,悬在头顶岌岌可危。
“这和诡异的佛光杀人事件会不会有所联系?”林边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话音未落,安全大厅的警务热线频频想起,几百台智控设备来不及运转,铃声一浪高过一浪,繁忙的热度好似烈焰,要将整个大厅吞噬进火舌里。
接听员匆忙拿起一叠报告,还未走到白歌面前,就急忙开始汇报“全市范围内发生多起建筑倒塌事件,大量人员伤亡,目前至少接到118起……报警人数还在增加!”
“什么!建筑坍塌?什么建筑……”白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是寺庙、教堂、清真寺还有道观……”接听员有些迟疑,皱起眉头。
“全是宗教设施?”
“对!全是。另外,各地圣象全部坍塌……掩埋信众无数。”
白歌倒吸一口凉气,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已经让这个小小的指挥中心乱作一团。
正对面大屏幕上,突然闪出一副画面。“现在插播一组最新消息,由前线驻站记者发回的报道。今天我市最大宗教场所忽然结构性坍塌,至少有两千名信众被困,现场惨不忍睹,所有坍塌呈结构性粉碎,没有一块残余碎石超过五公分。目前正请求救援……驻站记者在前线为您发来最新报道。”
三人站在大厅中央,看到这样的画面竟说不出一个字来,眼里的泪水隐隐闪现。
“哦,天哪……”调控员将画面切换到国际频道。各个国家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了相同的灾难,人类寄存信仰的圣殿,竟无一例外,尽数坍塌,从宏伟的中世纪教堂,到人类建筑艺术结晶的清真寺,历史留下来的精神符号消失殆尽,引得全球一片悲鸣。
“世界究竟怎么怎么了?”白歌质问毫无头绪的自己,质问这个没落的时代、质问这个变了样的世界。
一个月后……
“本台报道:鉴于日益严重的全球性威胁,各国发起了史上最大规模的‘上山下乡’,这是各个国家对撤离都市政策达成的高度统一,也是对人类是否得以生存最后的一道防线。前线记者从海都为您发来报道。”
白歌躺在土炕上,从都市回归农村,脱离了大城市该有的物质文明,简朴的生活让其颇感不适。上山下乡这个本应当属于一代人的红色记忆,却硬生生成为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种方式,正应验了那句气壮山河的口号:广阔农村大有作为!
不同的是三十年前城市反哺农村是为了缓解极度匮乏的物质资源,而现在却是去山里、去农村寻找内心极度匮乏的信仰,求得一次生存的权力。
空旷如野的城市,没有了川流不息的人群,灰蒙蒙的钢筋混凝土犹如一座座耸立在文明土地上的墓碑,纪念着原先该有的自由生活。
“世界都换了模样,我们是不是也该适应适应……”林边圆从破旧的木箱中翻出一件黑色布棉袄,岁月在上面写满了痕迹,灰尘让纯正的黑色墨白,黄色的汗渍凝结拉出几道褶皱。“穿上这件棉袄,御寒,还能回味一下下乡的生活。”
白歌蜷缩在角落里,寒冬的冷风瑟瑟吹过,雪花随着破烂的窗口飘进窑洞内,让原本就没有一丝热度的心变得越发冰寒。
“你说人类是被神放弃了吗?”白歌嘴唇冻得发紫。
“现状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啊!所以,还是想想怎么混过今晚,明天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对付对付。”边圆将旧棉袄裹在身上。
“人类成了弃子……”白歌眼神有些呆滞,这些日子的经历历历在目。
“要我说你就是没有我这样的厚脸皮,日子富有富的过法,再怎么说我林氏集团也还是当今最大的财团,可是却偏偏赶上这么个时代。富日子过习惯了,苦日子也还不错,换个心情,乐呵呵的求个生存也不赖。”林边圆一边唠叨,一边弯腰伸手继续翻找可以御寒的衣物。
“他大爷的!这有件蓝色的裤子!”林边圆看到蓝色,就怒不可遏。
“是啊……蓝色本是忧郁,可谁会想到,蓝色竟成了终结!”白歌也不愿在看到任何和蓝色相关的事物。
世界就是这么巧妙,在所有人都觉得平淡将成为一生中的主旋律的时候,命运开始让生活变得奇奇怪怪。
前一刻在课堂上百无聊赖的打盹,下一刻就不得不绞尽脑汁让自己残喘生存。
前一刻在安稳的上班养家过日子,下一刻就得躲躲藏藏,像土拨鼠一样活在土地里。
前一刻在庙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下一刻就不知该跪在哪里,心里的虔诚拜给谁听。
命运就像点击了还原键,半年的时间,面目全非。人类仅有的那点尊严,早就破碎一地。新的纪元,新的生存法则,新的世界秩序,新的文明视野。
时间,空间维度上的延伸,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半年前,一切都还井井有条,白歌也遵循着自己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