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擎宇幼时曾抚养于明贵妃膝下,这是太后最不愿提起的往事之一。先帝新政三年,太后章琇莹才选入宫,太后端庄秀美,与先帝有过一段两情缱绻的时光,这一切随着先帝五年明妃邬梨径入宫而开始发生改变,太后与明妃有幼时为伴的情分,明妃入宫之初两人相互扶持感情甚笃,后来先帝专宠明妃,曾一度欲立其为后,终因朝臣过度反对才作罢。虽然明妃集万千宠爱却膝下无子,先帝为了抚慰她便将此时尚为瑛妃的太后的儿子南宫擎宇交于明妃抚养,直到明妃诞下南宫曦泽方才让南宫擎宇回到生母身前。
先帝的元妻故去后位高悬,瑛妃人品贵重被立为后,而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历史。沈月笙不知太后经历了些什么,才最终在后位争夺之战中脱颖而出,而后宫更有传闻先帝最属意的皇后人选是明妃,更曾有过废后的念头,因皇后并无大错又兼明妃苦苦哀求不受才作罢。
后宫的女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男人,可那男人却偏偏是个最不能钟情的人。不被夫君所爱怕是每个女人一生难以承受的痛楚吧。
四人席间当下无话,宴罢各自回宫。南宫擎宇将沈月笙送至韶景宫,琳琅与千禧率领阖宫宫人参拜了南宫擎宇及沈月笙,南宫擎宇对宫人们安顿了些尽心侍奉之言,又对他们打赏颇丰,宫人们喜滋滋的退下。
沈月笙嗔怪:“三郎好大的手笔,今日之后怕是他们再不听我的话了。”
南宫擎宇知她故意玩笑只笑着不说话,略坐片刻道:“午后约了大臣商谈国事,时辰差不多到了,你好好歇着,晚上朕再来看你。”沈月笙屈膝恭送不提。
明贵太妃乘坐的轿辇差不多到自己的铜雀台了,太后身边的宫人追上前道:“太妃且慢走,太后说小厨房新做的玫瑰酥滋味甚美,方才未来得及上桌,现下紧赶慢赶做出了,太后请您前去品尝。”
明贵太妃脸上的笑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方才幸得未十分饱,否则岂不是要辜负太后的美意了?”遂跟着宫人又去了同福宫。
午间的膳食已经撤下,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太后换了一身衣裳,明黄万寿暗纹的对襟长褂,以朱红色滚边,袖口处与裙脚团绣着怒放的牡丹,前心处往下至腰间绣着百鸟朝凤。
明贵太妃屈膝施礼,太后笑:“你我姐妹何必这般客气,快坐。”
明贵太妃落座,太后道:“哀家记得妹妹从来喜吃甜食,恰巧小厨房新学了一道玫瑰酥,滋味甚是甜美,方才来不及上桌,哀家记挂妹妹便劳驾妹妹又来了这一趟。妹妹该不会恼哀家吧?”
“姐姐说哪里话,多谢姐姐挂念,妹妹欢喜还来不及呢。”明贵太妃笑。太后与她许久不见,此刻特地避开了南宫擎宇单独约见,恐怕并非尝一块玫瑰酥这么简单。
“别说是皇上,哀家也有日子没见瑾怀王了。又长了不少吧?”太后问。
“近日略高了些,也长结实了些。”明贵太妃道。
“哀家没有记错的话,瑾怀王差不多八岁了吧?”
“再过一个月便整整八岁了。”
“咱们南宫家的男人成人的早,哀家记得皇帝八岁的时候便随先皇征扶西了。瑾怀王作为皇家人现今已再不能当孩儿般对待了,况且他已是王侯之身,该早些为他皇兄分忧了。”太后道。
明贵太妃心下一沉:“话是如此,可是天子终究是天子,岂是曦泽能望其项背的?我冷眼瞧着他那一副拘不住的性子,恐怕难成大才,终究要让太后和皇上失望了。”
太后道:“瑾怀王骑射俱佳,文墨也十分在行,这些哀家早有耳闻,妹妹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况且好男儿志在四方,妹妹如此一味谦虚,倘若叫瑾怀王听了,还以为是你这个做娘的轻贱自己的孩儿呢。”
明贵太妃一时语塞,她知道太后处处防范与她,只是不知道此时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后再道:“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方为好男儿,况且自古英雄出少年,瑾怀王该历练历练了,眼下皇帝朝政根基未稳,正是需要瑾怀王这样值得信赖的兄弟辅助扶持啊,妹妹说说咱们大邺的封地能叫外姓人称王称侯吗?”
明贵太妃顿时了然,这偌大的邺城容不下她们母子二人了,是了,后宫只能有一个女主人,而皇帝也只能有一个母亲。太后这是摆明要让她母子二人离开邺城。
邺城,倒也不是非留不可,只是真正要离开与先皇两情缱绻的铜雀台,明贵太妃心里委实不舍,况且她的孩儿亦有机会争一争王位的,虽然,她也想平静安宁度过余生,此时多少有些遗憾和不甘道:“按说是如此,只是咱们大邺的祖制规定,王子须16岁成年举行封侯之礼,前往封地。不若叫他再长个两年,那时也稍微能拿住事情了,于皇帝的江山社稷岂不更稳妥些。”
祖制确实如此而明贵太妃的言语也句句在理,太后虽然巴不得瑾怀王今日就离开邺城却再也无话可说。便道:“咱们大邺的社稷还要仰赖他们兄弟几个,妹妹费心照顾瑾怀王,好叫他早日为他皇兄分担些。”
明贵太妃道:“皇帝君临天下,知人善用,大邺人才辈出,姐姐何必为此事担忧。倘有用得上瑾怀王的细微之事,他必然竭尽全力,妹妹只求姐姐与皇帝切莫对他寄予厚望,他一生做个清闲王爷便罢了。”
太后见她言辞颇为恳切,心内安慰了些,又不能完全放心,不过眼下倒也没什么好说便作罢道:“那酱香鸭掌他若爱吃,尽管到哀家这里寻来,哀家也好好瞧瞧他。”
明贵太妃略松了一口气:“姐姐这样宠他,岂不是更让他无法无天了,改日我叫他来请姐姐安。”
该说的话已说完,两人客气着又寒暄了几句,明贵太妃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铜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