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散朝时差不多已到午时,殿下朝贺的众人一时散尽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差不多该用午膳了,沈月笙由南宫擎宇牵着进了太极殿东配殿,此处是南宫擎宇的一处书房,虽不事华丽装饰却以雅致古朴见长,是一处难得的办公之所。沈月笙不敢乱动,双手托腮望着面色凝重专心批阅奏折的南宫擎宇。
过了良久,南宫擎宇一放下奏折就对上沈月笙黑漆漆的眸子,伸手朝她鼻尖一点失笑道:“这样看孤做什么?”
沈月笙道:“许久不见三郎,故而今日想多看几眼。”
沈月笙如此说,仿佛两人失散多年,昨日才久别重逢,南宫擎宇心头一热,伸手将沈月笙的手握在手中紧了一紧。
魏良安捧了茶水进来,南宫擎宇道:“你去禀告太后,孤与王后去同福宫陪她用午膳。”
魏良安领命退出殿内,南宫擎宇想了想又道:“请明贵太妃一同吧。”
魏良安遂去传旨。南宫擎宇放下手中的奏折:“宫里现今住着两位母妃,按礼新后要在大婚礼成后向两宫太后问安,若你一人前去少不得要紧张,两位母亲随和咱们也不必拘礼,今日陪同午膳,届时一并奉茶便算是行过新后问安之礼了。”
沈月笙见南宫擎宇这样为自己着想,心里十分感动但是一想到即将面见南宫擎宇的生母和庶母,一时间还是有些紧张,南宫擎宇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搭在相握的手上。
太后居住的同福宫位于后宫深处,大约是求一个清静吧。沈月笙对这位太后略有耳闻,先帝的百十个嫔妃中,她并非最貌美,家世也并非最显赫,却最终在后位的角逐中胜出着实有些手段,先帝专宠明贵妃,亦曾动过改立太子的念头最终却不了了之,保住了他母子二人的荣宠,这其间必然少不了她的运筹帷幄,可知,这位后宫的女主人是个厉害角色。
有哪个皇帝的宝座下面不是尸骨成山,别的皇帝如此,南宫擎宇亦是如此。沈月笙虽然不意朝堂事,然而透过民间一些讳莫如深的只言片语便可知一二。大概是年轻时经历了太多你死我活的厮杀,南宫擎宇即位之后,太后便幽居同福宫诸事不问专心的吃斋念佛去了。故而后宫的事情都是由顺妃打理着。
盛开着大朵牡丹的朱红漆盘中托着两只素胚勾勒青花的茶盅,沈月笙接过婢子手中的漆盘,恭谨道:“请母后用茶、请母妃用茶。”分别向太后和明贵太妃奉了茶,太后与明贵太妃年轻时皆是美人,此刻虽然已经迟暮,依然让人赏心悦目,只是太后的面相更为端庄些显得有些严肃,而明贵太妃更为秀美眉目更加温和圆润些看起来甚是慈爱。
今日的午膳虽说是寻常的家宴午膳,因为用膳的人都是宫里地位极尊贵的人物,故而准备的十分丰盛,顷刻间将红木雕花大圆桌摆满了。皇家的宫宴不仅将那天上地下的山珍异兽搜寻了来,还十分讲究菜肴的品相。上桌的菜肴、点心、瓜果经御膳房精心烹制已然十分精致,盛放菜肴的餐具俱是全套粉彩万寿器具,配以金瓯银箸,富贵华丽而古雅庄重。
南宫擎宇自即位以来忙于朝政甚少有时间陪伴两位母后,今日携了王后亲自问安,两位太后心内欢喜,面容也更加和颜悦色些,沈月笙见太后甚是喜欢一道燕窝乌鸡汤的滋味,心中暗暗记下。
太后对沈月笙道:“哀家与太妃老了,日后这后宫中的大少事务便要劳你费心了。”
沈月笙听她如此说忙放下碗筷:“宫内诸事儿臣定当尽心竭力,请母后勿怪,儿臣不孝还有个不情之请,只因儿臣年少未经事,宫内大小之事还请母后与贵太妃替儿臣拿主意,在此先向母后与贵太妃赔不是了。”
太后明为关怀沈月笙实则是宣示自己为后宫第一女主人的身份,任凭她贵为皇后亦要万分尊重她这个太后。沈月笙明白此间深意,一番答语进退有度,肯定了太后绝对的决策权力,让太后十分满意。
南宫擎宇年少时曾寄养于明贵太妃身前,两人甚有些感情,南宫擎宇一向对明贵太妃十分敬重道:“许久不见母妃,母妃身上可好?”
明贵太妃是先帝生前最宠爱的妃子,虽然年近四十依然可见年轻时的风采,面容十分秀美,或许是因为多经历了些事情看开了些红尘烦恼,较太后眼中多一丝平静温和,看起来甚是慈眉善目道:“劳皇帝记挂,哀家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平日将养得宜,这段时日觉得精神更好些了。”
南宫擎宇笑道:“如此,甚好。”又道:“今日怎不见十三弟?说起来孤也有日子没见他了。”
明贵太妃笑:“他那脱缰马儿似的性格,何曾是个拘得住的?今日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说是与安国侯的孙儿约好去狩猎了。”
南宫擎宇哈哈一笑:“孤可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赞赏十三弟骑射俱佳了,他日后定然是我大邺的股肱之臣,孤等着十三弟封侯拜相的那一天呢。”
太后也道:“哀家也听见翰林院夸赞曦泽文墨甚好。”
明贵太妃听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不着声色笑:“他哪里是那块材料,不过学了些精致的淘气,只求别叫太后与皇帝操心,当个清闲王爷便罢了。”
南宫擎宇道:“母妃何出此言,孤的兄弟孤知道。”夹起一片酱香鸭掌:“这酱香鸭掌还是母后的小厨房煨得刚刚好。孤记得老十三最是喜爱鸭掌。”说完嘱咐厨房又新作了一道叫明贵妃去时带与南宫曦泽。
明贵太妃道:“大王何必如此事事心想着他,哀家替你十三弟谢恩了。”
南宫擎宇道:“母妃客气了,孤虽兄弟众多,亲厚者却为数不多,况且孤与十三弟是年少为伴的情分。”
明贵太妃抿一口玫瑰露,余光看见太后面色微微不虞。忙拿其他不相干的话语搪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