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沉下,并不晴朗的天空泛起桃色,云朵还镶上金色的边框,若隐若现。
院内。
金老太太把揉好的面团撵开切条。
“阿末,今晚阿秋会过来吃饭,麻烦帮老头子把厅角的那张大桌搬出来。”
深褐色的木桌上布着浅浅的一层灰尘,右侧的桌角上还有着半片的蜘蛛网,微微的霉木味印证了岁月的流逝。夕阳西下,岁月静好。
人还没来。金老在摇椅上打着瞌睡,老太太倚在门边东张西望,路末在调着水彩画画。
背后的残阳如血,她踏着烟尘,跨过江山,缓缓走来。
“开饭了,阿末。”金老太太看着愣了神的路末,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碗碗热汤流过味蕾,滋润着身心,食材最纯朴真实的味道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心不在焉。路末左边是金老太太,右边是金老,正对面的是沈秋。不敢抬头与她目光相接,不敢抬头去看她那灿烂的笑容,不敢抬头深怕把自己眼中的忧郁和阴霾留在她那纯净的双眼里。
风起,又无。把那绯色的画纸吹向天际,又缓缓飘落。
路末轻轻搁下碗筷,弯下腰去拾。风过,再吹起。正想站起身去寻,一双娇小的手已经把它递来。
“谢谢。”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不用。”刹那间,她笑魇如花。
夜沉下,月隐没在厚厚的云朵里,娇羞得不敢露面。
“阿末,你去送一下阿秋回家吧。”金老看夜色正好,想撮合撮合。一旁的老太太剐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不用了,金老。”路末想说什么的时候沈秋先开口了“这么多年,难道连家都不认得吗?”
“夜路黑,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金老可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忙扯了扯坐在旁边的老太太。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但也赞同:“是啊,西边的路滑,阿秋,让阿末陪你吧。”
沈秋想退却,没想到,路末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就这么走了。
“哎哎哎,老太婆,你这是干嘛?”金老痛苦地哀嚎,他的耳朵被金老太太纠缠住,痛的不能自已。
“老头子,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秋的性格,你居然要撮合他们。”金老太太气愤不已。
“阿秋就是因为太内向了,什么事都自己憋着,路末和她在一起很好啊。”金老坚持自己的看法。
“老头子,老沈家就只剩阿秋了,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哎,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让他们试试吧,看得出阿末这个孩子有心结,阿秋也有,说不定解着解着两个都解开了。”
“老头子,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当然了!”
……
在远处的两人自然是不会知道两位老人家商议的这些。夜色撩人,沿着微微曲折的溪流向西前行,一路上,由石块铺成的小道被山雾染湿。
“路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路末点了点头,笑着,“不用这么见外,直接叫我路末就好。”
“呃…”沈秋还是犹豫了一会儿,因为她觉得路末似乎并不想提及这件事。
“嗯?怎么了?”路末看她迟迟未出声,偏过头看向沈秋。
“我…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去看过你的作品,我…我很喜欢…”沈秋有些结巴,硬是磕不出下半句。
“……谢谢”路末似乎并不想提起往事。
“可是为什么,呃…你要离开画坛来这种地方当老师?”
为什么?路末苦笑,他也不知道呢。
身旁的女孩眼睛明亮,一眨一眨,在暗色的黑夜调里闪着光芒。她还在等他回答。
“如果我说我来采采风,集集素材,体验生活,你相信吗?”这大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为什么不信啊,我知道。”她知道什么呀?“像你们这种级别的大神往往短时间难想到好的素材,当然要来我们这里体会生活啦!”
路末无语了……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沈秋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沈秋,”路末清了清喉“我不是大神,真正的大神是会与这片土地‘身心交融’的,我暂时做不到这个境界。”
“身心交融?”
“那片土地的所有欢笑都与他有关,他才能画出画中隐晦的情感打动他人。”而他,对于这片土地不过似千万人一样是匆匆过客罢了。
“沈秋,你最近没上网吗?”
这里即使贫穷,但沈秋出去上过大学,自是与外界接触过。
“没有,很久没上了。”为了逃避一些事,她专门把手机换成砖头机,能打电话就够了。
路末探了探口袋,把手机拿出,点开度娘刷刷刷地打了几个字又递给沈秋。
沈秋心里有些困惑,但还是接过手机看了起来。
阅毕,她的心情已经不能总‘不好’来形容了。回想起刚阅读完的版面,抄袭?手法不娴熟?内容无意义?
万般心疼,她最爱的画家。
路末没有说什么,两人就沉默地走完了整段夜路。
今夜,夜沉如水,黑幕没有明亮的星辰照亮,才发觉那人眸若星辰,愿与他携手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