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心望着陆氏手捧七彩海螺的嚎啕之态,心下一片凄凉,这些日子相处过来,陆氏每次无不是温婉和气、端庄大方,只是此时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心灰意冷、悲痛欲绝,一时难以自控,不觉失态。
林虎文化身的白虎却是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那陆氏歇斯底里的样子。林虎文原本就是一颇为重情重义之人,先前陆无名夫妇二人于府中热情款待,好吃好住,对待林虎文和洛心并未有一丝一毫不周到的地方,就算他们这热情里存着几分私心,却也是让林虎文颇为感激,加之几番相处交谈之下,林虎文越发觉得那陆无名夫妇二人俱是性情中人,言语间又颇为投机,所以此番前来,已是抱了十二分的心思要帮那夫妻如愿,却不想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局,顿时心里如同堵了一块石头,颇为难受憋屈。
陆夫人渐渐止住哭声,缓缓抬起头来,只是眼中悲伤之色尽褪,取而代之的竟是满满的怨毒之色,陆氏右手在众人未曾察觉的情况下缓缓从衣袖中伸了出来,手背青筋突兀,众人看不到的袖子里却是寒光乍现,一把匕首已然被陆氏紧紧攥在手心。话说这陆氏原名苍无花,本是芦洲南面大泽国人,生于大泽国一长老家中,族人皆修习武功,也勉强算得上武学世家,只是这功夫略为寻常些,比之那些名门正派差得远些罢了。陆氏嫁与那陆无名后,她的母亲便传了两件家传之物与她,权做嫁妆,一件是七彩海螺,可摄人心智;一件便是她现在手中所持的如月断刃,这断刃形似弯月,却又不知何故于中间断开,现下残留的刀刃不过两指宽、巴掌长,只是断面依然闪着幽幽寒光,看起来仍是锋利无比。
只见陆氏眼眶通红,胸脯不住地起伏,嘴里喘着粗气,片刻后竟是突然起身,手持断刃径直朝那白蛇刺去,只听“叮”的一声,那断刃登时弹开,却只在白蛇鳞片上划出了浅浅一道刀痕,陆氏怒极反笑,却丝毫不死心,反而毫不犹豫地将那断刃插入自己胸口,那断刃眼看着由银白色变为血红色,却不是被鲜血浸染的缘故,反而像被那鲜血融入断刃中一般,颇为诡异,陆氏此时脸色苍白,嘴角却露出微微笑意,皱眉轻吟一声,将那断刃拔了出来,当下用双手握住,纵身向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向白蛇刺去,只听“噗”的一声,剑刃立时没入白蛇体内。
白蛇吃痛狂吼,身子扭动,尾巴一甩,用力向陆氏挥去。
陆氏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众人来不及阻止,便见陆氏如一断线风筝般撞向一侧石壁。
陆氏哼也来不及哼一下,当场殒命,表情可怖,双目圆睁,眼角含泪,情状凄惨至极。原来陆氏手中这把如月断刃原名饮血刃,极为邪性,刀锋可饮人血,饮血后威力倍增。陆氏先前丧子伤心,虽早已料到此种可能,却又无法接受,一时失了心智,便欲与那白蛇同归于尽,不惜以自己心脉之血喂那断刃,只求全力之下能痛伤其根本,只是此般所为却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单凭陆氏的本事顶多不过伤了那白蛇一点皮肉,又怎能伤其要害,这个道理陆氏如何能不明白,只是惊怒悲伤之下却已然发狂,哪里还能再细细理出个头绪呢,一切不过殊死一搏罢了。
只是那白蛇已然受惊发怒,便是立于她头顶的蒙纱少女都仿佛没了办法,降它不住,只见那白蛇此时不住嘶声狂吼,口中涎液四溅,身子摇摆扭动,巨口闭合间、利齿闪出森森寒光,全然没了先前的温顺之态。
陆无名见妻子此时仍旧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地,心中大骇,不知妻子死活,立时便要上前相救,只是身形还未动,便也被那巨蟒尾风扫到,口中鲜血狂喷,只得先暂时靠于一巨石之后,兀自点穴止血。
白胡子老者哪里会料到这突然的变故,嘴角的笑意还未收回,眼中却已满是惊慌之色,只得死死盯住那蒙纱女子,手中的黑玉珠子急速转动,光芒大作,香味比先前浓郁了数倍不止,可是那双手却是忍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惊惧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些。
那蒙面女子此时仍旧立于蛇头之上,虽然面色凝重,动作却未见慌乱,双手舞动间、足尖于那白蛇头顶灵巧跳跃、轻点,吟唱之声不绝于耳,只是那白蛇却丝毫不见安分,猜想纵然是这蒙纱女子也无法再能将那白蛇降服了,细细看那蒙纱女子的额头,上面已沁出一层汗珠,也不知她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虎文化身的白虎好巧不巧地被那白蛇环绕在中间,四下望去,这前后左右的路径俱是被那白蛇的身体封得死死的,一时避无可避,也无处可躲,只得在那方圆不过十丈的地方翻转腾挪,虽暂无性命之虞,却也时不时被那巨蟒身体震荡所伤,加之从天而降、随处掉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当真是凶险至极!林虎文眼光四扫,却远远瞥见石壁之上,洛心正神色紧张地盯着自己,却又不离开,当下想也不想便传音道:“洛姑娘,这里面着实凶险,你快先出去!”却也不知洛心能否听得见,只是心里巴望着洛心快些出去,纵然她在这里受到一点点轻微地损伤,林虎文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只是这番分神之下,一个石块便砸了下来,林虎文躲闪不及,吃痛狂吼。
洛心翩然起身,跃上石壁高处一凸起石牙子上,却并不急着出去,而是焦急地搜寻着什么,突然,洛心眼睛一亮,心里却是猛地一紧,原是看到林虎文此时被那白蛇困在下面、不得而出,又见一颗人头大小的石块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白虎的腿上,白虎连声哀嚎,却又丝毫不得停歇,当下又被白蛇身体所撞,看的洛心泪水涟涟、心痛不已,险些失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