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城原叫满月城,整个主城从上方看去形状为一个正圆,仿如一轮满月,因此得名。当时第一任城主名叫陆余,满月城建了没几年之后,城主的妻子怀孕难产,接生婆子便问城主保大保小,城主却陷入两难境地,当下跪倒在地向上天祈求道:“只要能保住妻子、孩子,便立时来道闪电将我劈死,我陆余也心甘情愿!”所幸后来有惊无险,不仅母子平安,那陆余的妻子生的还是一对双生子。陆余大喜,遂将满月城改为无双城,取其反义,但求好事成双。
无双城现任城主为陆无名,年逾五十,已是知非之年,此时陆无名和他的妻子陆氏两人坐于观武台上,俱是愁容满面,这比武已是举办了一月有余,可比来比去却不过都是泛泛之辈,无一人能入得了他二人眼,正自锁眉叹气,却听得一年轻男子朗声说道:“在下林虎文,想与台上壮士切磋一番,还望赐教。”说着便身形一跃,跳上高台,身形俊逸,动作干脆利落,看得陆无名和陆氏眼前一亮。
话说这林虎文二人进了满月城便径直来到这比武场,先前在台下看了几场,只见这台上的男子赤裸着上身,虎背熊腰,与人比试皆靠蛮力,从不取巧,接连在三招之内将数个前来挑战的男子打下台去,引得林虎文拍手叫好。
殊不知,林虎文打小练得便是这硬碰硬的功夫,不爱用巧劲,虽说中原武学博大精深,确实是有以力制敌的功夫,可更多的还是讲究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只是这以柔克刚的功法便是林虎文最看不上的功夫,要打,便硬碰硬,不打便不打,绕来绕去的累也不累!
是以见到比武台上这壮士登时有种相见恨晚之感,激动之下便跳上台去。
洛心似是未料到林虎文会去,惊讶之余不免又心中好奇,心想:还从未见过他不变老虎时候,又是如何与人打架的。不免轻点脚尖,看得越发仔细起来。
林虎文上台摆出起手姿势,对面赤膊男子已然赤手空拳直冲林虎文面门打去,林虎文拳如疾风,硬生生和那赤膊男子对上一拳,台上沙尘轻扬,之见林虎文稳如磐石、纹丝未动,而那赤膊男子却是连退四步方才停下。
台下众人俱是惊叹不已,林虎文虽也是身形矫健,可和那赤膊男子比来还是略单薄了些,众人先前都以为那赤膊男子稳操胜券,等着看林虎文被打下来的狼狈情景,可却没想到,这林虎文竟是真人不露相。
陆无名在观武台上看得仔细,那个名叫林虎文的男子马步稳如磐石,拳风隐隐有虎头之形态,若不是刚才对拳之前已泄去七八分力道,只怕那赤膊男子现下已是筋骨折、断倒地不起,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陆无名和陆氏两人相视一笑,眉头立时舒展开来,如此甚好,甚好啊!
洛心在台下看得也不马虎,自然看出林虎文怕误伤对手,已然先行卸去了大半数的力道,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个傻老虎,你是怕伤了别人,可别人却是不怕伤你,瞧那赤膊男子的出拳,怕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吧,一念及此,不觉莞尔。
林虎文在台上抱拳笑着,好不得意。
洛心看在眼里,更是捂嘴偷笑。
“我来会会你。”一男子身着锦袍,手持折扇,迎风微笑,风度翩翩,正是那日洛心在客栈所见之人。
台下众人皆是叹服其非凡气度,潇洒俊逸。
陆无名眼见那男子手持折扇,扇面上以劲书写着“忘仙”二字,想来是忘仙门派来之人。
……
外人不知道,这无双城和忘仙门在毒婆子张玉在世的时候就有私交,后来渐渐淡了,也并非不联系,数月前,陆无名以先祖玉佩为信物曾飞鸽传书,请求十里香门主派出些许高手相助,这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便想出了个比武打擂的法子,更是拿出珍藏上百年的赤炎真丹来当彩头,这赤炎真丹原为忘仙门毒婆子——张玉亲手所制,传闻当年这毒婆子倾心于当时在位的城主,得知城主体内火属真气极为强盛,却苦于并非火灵之身而使功法停滞不前,思来想去,便前后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于各处采集材料,收集药草,更是穷经毕生功力,以天下百余种至阳至热之物炼出这赤炎真丹,只是造物弄人,待得张玉兴冲冲的捧着丹丸回到无双城时,那个她心中倾慕的男子已然有了妻子、孩子,张玉看着自己这二十后已然苍老的容颜,只是献上了丹丸,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无双城,一路向北来到中原,建了自己的药铺子,后来城主感念张玉的痴心,也仍旧与她书信联系,但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张玉终生未嫁,直到死去。
……
陆无名看着那锦衣男子,脸上更是欣喜万分,有忘仙门之人相助,此行定然再无变数,只是不知这十里香派了什么人来,别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忘仙门声大势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药铺可以比拟的,毕竟毒婆子已然不在,这个十里香念不念往日的旧情还是两说,便暂且看看这锦衣男子的功夫也是好的,一思及此,原本打算喝止的心思便也暂时收住,安心做下,眼睛却是一眨不眨。
……
“承让。”林虎文抱拳道。
锦衣男子脚尖轻点,行走如风,手上的折扇径直向林虎文周身死穴点去,林虎文化拳为掌,左右开弓,扇子每每要点到穴位时,堪堪被手臂强行拨开。锦衣男子也不慌张,“哗”的一下打开折扇,林虎文一时躲闪不及,胳膊袖子登时划开,一道细长伤口露了出来。
洛心眼神微眯,眼中流露担心之色,下意识的摸索那百香囊,似是在寻找疗伤药膏。
林虎文眼神将伤口一扫而过,却是丝毫不在意,反而化掌为爪,去势如风,一时逼得锦衣男子连连后退,勉强以扇面护住周身,再无还手之力,只见锦衣男子身形一顿,却是被台子边缘的立柱卡住身形,露出空门,林虎文一手将扇子拨开,一手直向锦衣男子心口抓去。
这比武原本便是点到为止,更别提伤人性命,若是林虎文这一爪抓去,锦衣男子的肋骨怕都是要被硬生生抓断,先前锦衣男子伤人在先,林虎文却只当是误伤,所以此时既然胜负已分,便立时止住身形,却不料那锦衣男子丝毫不留情面,在林虎文停顿的瞬间,扇面快速划过林虎文胸前,林虎文始料不及,只觉胸口剧痛,那锦衣男子又是一脚飞踹,林虎文高飞而起,重重摔在地上。
“一介武夫,哼!”那锦衣男子撑开扇面轻声说道,脸上自是一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越感。
众人大都没看清楚,只当是锦衣男子在紧要关头反将了林虎文一军,纷纷拍手叫好,俱是称赞锦衣男子功夫厉害。
“虎文!”洛心失声叫道,拨开众人疾掠至林虎文身边,也不顾男女之防,拿出手中的药膏用力倒于指尖,轻轻涂抹在林虎文胸前的伤口上,而后也将手臂上的伤口涂了些。
林虎文想要起身却是口中喷出一口血,弄湿了洛心的衣衫和侧脸。
林虎文见状勉强说道:“洛姑娘……虎文失礼了……把你的衣服弄得这样脏……洛姑娘莫要生气……”边说边抬手去抹,却不料越抹越花,瞧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洛心受了多重的伤呢。
洛心哭着说道:“我在你心里便是如此蛮横凶狠之人吗?你都这般了,我怎会生你的气呢……别说衣服,便是你此时把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些玉镯子、玉罐子都打碎了,我也丝毫不会怪你。”
林虎文嘴角勉强微笑道:“洛姑娘怎么越发爱哭了,咱们相处这些日子,你哭了多少次了,再哭,我林虎文该心疼了。”
洛心破泣为笑道:“看你这个榆木疙瘩,以为你呆呆傻傻,谁曾想也会这般花言巧语。”
……
陆无名见此情景赶忙起身,招呼身后人道:“快些随我来,将这林公子抬入府中医治。”
……
“谁还想要一试啊?”锦衣男子负手立于比武台之上,面容三分得意,七分怡然。
洛心见林虎文伤口隐隐发黑,猜测那锦衣男子扇子上定然抹了毒药,更是心痛不已,此时再听到那男子的声音便是如乌鸦般聒噪烦人,立时起身,也不说话,径直飘入比武台中央。
洛心紫衣上浸染的鲜血此时在阳光下格外明艳,侧脸残留的血迹越发衬得肤白如玉,迎风而立,发丝飘舞,看的林虎文如痴如醉。
“在下忘仙门扇子张,敢问姑娘芳名。”那锦衣男子见来应战的竟是一清丽的女子,当下自报家门,不自觉间搔首弄姿,似是想要摆出自己最潇洒的样子。
只见洛心二话不说便是脚尖轻点,疾掠至锦衣男子面前,一脚踢于那男子面门之上,登时那锦衣男子便成了鼻青脸肿之人,哪里还有一丝神气。
台下一阵哄笑,便是那陆无名的妻子也会心的笑了起来。
洛心心底暗笑,这样的人颇为在意自己的容貌与风度,既然你在意,那我便先揭了你这虚伪的面皮。
那自称扇子张的锦衣男子没想到洛心一上来就下狠手,直踢自己面门,毫不留情,再看台下众人哄笑之态,顿觉受了奇耻大辱,当下啐了一口鲜血,“哗”的一下打开折扇,眼神中尽是凶狠之色,与之前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想来也是要使出全力了。
洛心指决轻捏,却不上前,只是眼中尽是鄙夷之色,那扇子张面目狰狞的挥动折扇,虽脸上狂怒,手上动作却是有条不紊,滴水不漏,一丈一丈向洛心逼近。
洛心依旧只是捏着指诀不为所动,脸上笑吟吟的盯着扇子张,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轻视了。
那扇子张咬紧牙关,心中暗自念道:无知妇人,既然先前给你脸你不要,那便别怪我不客气!顿时身形一闪,扇子如利刃般挥向洛心的喉咙。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之时却见这锦衣男子已把扇子架在洛心脖颈之上,都是微微有些不忍,心头生出无限惋惜。
陆无名夫妇也是疑惑不已,看那紫衣女子先前的身形想来不至于如此不济,只是太过年轻,暗自托大,高手过招原本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洛姑娘暗自托大,也不乘胜追击,失了先机,怕是这次要吃大亏了。尤其是那陆氏更是不忍去看,禁不住要闭起眼睛。
先前陆无名要众人将林虎文抬入府中,却被林虎文摆手拒绝。现下洛心就在台上,那锦衣男子出手狠辣,自己不看着怎能放心,只是此刻的林虎文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原本以为洛心是胜券在握才如此淡定,此刻想来或许是有别的原因,毕竟她重伤初愈,难不成又真气逆转了,当下就要冲上台去,只是刚起身却又疼的几乎昏厥过去。
所有人中只有那白胡子老者微微摇头,轻叹一口气。
旁边的身披轻纱的女子由两名侍女搀扶,听闻老者叹气,便问道:“爷爷,您可是替那紫衣女子叹气?”
白胡子老头慈祥的看着那笼罩在轻纱中的女子道:“那紫衣女子内力深不可测,便是只用一成功力,扇子张也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这女子瞧来手段颇多,当真不简单。”
身披轻纱的女子微微点头,只是看着台上的打斗不再说话,她身边的两名婢女听闻却是感到无比震撼,这扇子张在忘仙门是何等张狂,号称中原五十年后第一人,在忘仙门三十六洞洞主中排名第八,如此本事却不敌那女子的一成功力,两名婢女相视一眼均表示不信,可这白胡子老头却也是本事通天之人,便是十里门主都对他礼让有加,想来也是不会错的,两名婢女诧异之余更是将比武台上的情形看得越发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