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马、马老师。”你让朱允炆这样一个古代皇子，突然到了600年以后的新中国，甭说美国的迷乱，就连中国大陆在20世纪以后发生了多少大事都还要向马渭源求教，他怎么能招架得住呢？但马渭源的消息一经到来，他立即就感受到身边的热闹了：
“定了定了！同志们，允炆同黄仁宇老先生在美国高校的巡回对话，行程已经全部敲定了！不过，这还只是在我们明史学会内，还没有向社会公开。”
“渭源真是不简单！这么厉害的事情都做成了。”
“是啊，渭源，可以说是中国明史学人中，走进美国学府讲明史的旗帜性人物了啊！”
“20世纪末了。有这么一件事为我们这些从事明史研究的人在过去10余年(明史学会成立以来)的工作做注脚，真是不错！”
“比起中国正在受到瞩目的方面，明史研究，着实是比较冷门的。”
马渭源也是应变了周遭的许多环境，才最终成功安排朱允炆上路的。
“这一件事，一旦做成了，那将是史诗性的。”马渭源没有向同事们提过多的负面影响：“我们要排除一切干扰，推动中国明史学会走出去。也要为‘建文新政’翻案。”这是马渭源作为二十多年来的明史研究者的心得与愿景。朱允炆来到现代给了他长足动力，要把明史学的学术工作推而广之。在安排朱允炆在太仓港的这两个月里，从无到有，马渭源跟美国各方面，谈妥了大部分条件。
“允炆，我会像在昆山这边时一样，24小时陪伴你。但黄仁宇老人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80多岁，走路需要搀扶，所以我们要做成这件事，很多方面都要做好。”这是在临行前一天的对话，而此时已经确定承办相关巡回活动的美国高校方面，同时还在关注马渭源《大明帝国》书系的撰述情况。
“洪武到正统帝这几卷已经完成了，我把它们归到了整个书系的上半部分。”但他并没有特别提到建文一章。因为自从朱允炆空降太仓港，他每天与他都须臾不离，并且带他到了JS除了太仓港以外的很多明代遗址处参观。
“渭源，朱允炆方面我没那么担心，反倒是黄仁宇了。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支撑得了多达13所高校巡回活动的强度？”BJ社科院的张显清。一个多月以来，除了明十三陵处，他是马渭源为做成‘朱允炆美国行’这一高端访谈在BJ的重要推手：“你要做到中国历史在美国受欢迎，没有BJ政府的支持是不行的。”但同时他也向马渭源卖了关子，十三陵方面也在为朱允炆做一些事情，“还需要等，这个更难。”但若能申请下来，将是更重要的成功。
“他所表现出的惊愕和惊喜我都看在眼里，那是演不出来的。”
“他真的是建文帝。不过渭源，现在啊，时间还是太短。虽然我们还不能说，这件事发生的背后有什么隐藏，不过当它的真相爆发时，恐怕已经到我们这一代要退休的时候了。”就像讨论帝术和权谋术的关系……除了学会每一年每一季度的章程和工作表，同事们和马渭源说起的时候，除了都应该把相关内容说给朱允炆听以外，仍有戒心。
“从太仓港到南京明孝陵。当我告诉他‘我们现在要去的啊，就是你‘皇爷爷’600年前下葬的陵寝时，我都从他的双眼，能猜透他在想什么。”JS省内的明代古迹实在是比较多的，单单说15世纪的诸多大事，都是在这块土地上发生的。最早在与万明的交流中马渭源也提到了，“JS是明代遗迹的重镇，把朱允炆引到这边来，是最好的。”马渭源与省内社科院的同事讨论。他让朱允炆在这个世纪，竟有了‘回家’的感觉。
“美国是一个直到18世纪才完成建国的国家，而你的皇爷爷创建大明王朝，已早去4个世纪。可见你皇爷爷是多么的了不起。”其实你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比起荣耀感，他会更慌张。一方面是照片，一方面是邮票，第一次坐飞机的朱允炆已足够瞠目结舌了——马渭源把飞机座位身前的旅游图册翻给他看。
“他就是15世纪的明朝皇帝啊？天啊，我觉得我都像是有过一次时空之旅呢！”这架飞机上，只有马渭源、朱允炆、张显清等十几人，他们都是明史学会成员。作为第一个登陆20世纪美国的中国古代皇帝，JS省政府经由美国民航局批准，同意这班次只载有以马渭源为首的中国明史学代表的飞机落地纽约拉瓜迪亚机场，“旅途上产生的所有费用，均由政府承担。”
“拉瓜迪亚机场是纽约最小的一座机场，但却有着同肯尼迪国际机场相同等级的安全质量。”从左手边的机窗望出去，耳边还响起了中国的乘务员给他们的介绍，“落地以后，就比较难听得到纯正的普通话了(笑)。”刚刚则是空乘老远地盯着朱允炆在看。美国政府安排了用这座机场接待朱允炆，也是出于安全和保密的考虑，“华人历史学家黄仁宇老人就居住在纽约上州，从拉瓜迪亚机场出去不足半小时的车程。”
“黄仁宇先生因《万历十五年》的写作而受到国际瞩目，是比我们国内明史学界见解还要独到的历史学人。他会好好招待你，你从他身上，能收获到更多”。马渭源随时随地想到和朱允炆介绍相关情况。不过同时，他也要问美国方面的安保措施：“在朱允炆本人确认美国高校对话第一站前，他的行程是高度机密。”比起日常的学术工作和现场勘察，首次策划并独立组织出这么一大场活动，对于马渭源而言，也是不小的挑战。
“另外显清。”他问张显清。明史学会作为这次活动主要的出资方，学会主要学者和负责人都是必须来的。
“因为对方是朱允炆和黄仁宇的缘故，国内外很多方面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你看。”张显清和张宪博都是明史学会的重要学者，他们把美国高校方面做的宣传网页亮给了马渭源。
“就连龙永图都……”作为中国入世贸组织的首席谈判代表，56岁的龙永图是这几年在国内被议论最多的人物之一。他对这一事件的关注也令明史学会兴奋。
“现在中国正在努力进入世贸组织，未来两年就会有结果了。如果成功，近5年这几起相继发生的事件，将会并列成为20世纪末至下个世纪开年，最值得全球记忆的‘中国制造’。”他对这一对话的定位，已经提高到利于国家国际形象塑造的高度了。
“除了明史研究本身，它所具备的国际影响力，完全可与政治候选媲美了！”
“龙永图正在从HN飞BJ的航班上。他对参加这一对话所表现出的浓厚兴趣，也充分体现了他作为中国优秀政治人物，常年在国际政治一线从事外交工作所具有的眼光与渊博。”龙永图向BJ政府递交了申请，主动提出赴美参加这一次的对话。他是中国政治人物中最早响应这一史学对话的意见领袖。
“不过，我们得照顾照顾黄仁宇啊，他身体状况已经非常差了。如果再一折腾，恐怕很危险了。”张显清对马渭源的提醒是不错的。此时乘务长再来播报，飞机离降落机场，只有不到14分钟了。
“但按照老人家自己的意思，已到生命尽头，如果再赌这么一把，扩大这一历史研究方法的影响力，相信我也得偿所愿了。”
“渭源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历史轮回很有趣吗？我们是做历史研究的，对于相关现象的陆续发生，我们应该比常人更敏感才对。对！这也正是说明即将迈入新世纪的中国，将在国际层面有着更不凡的壮举！”马渭源要提醒同机抵达的同事的，正是******！离******南巡讲话不到5年的时间，他的去世不仅是中国的损失，也是世界的损失。“说损失是因为他在20世纪整个世纪的作为与成就。而到了90年代他也已经90高龄，死亡也应是早晚的事了。”
“黄仁宇作为20世纪开天辟地的史学伟人，他的生平也早已经同世界的未来联系在一起了。”打从1978年起……这位老人渴望在晚年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做一件令全世界再一次记住他的事情，无疑也是人到生命终点最后的一点愿望了。不过，作为社会隐学的史学研究，与全世界正流行的事业相比，即便很受尊敬，其受众群也不大吧？
“马老师，这是什么书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它是，20世纪的人写的。不过，与你所在朝代紧密相关。”马渭源介绍，这会儿他把《万历十五年》封面打开给了朱允炆。古代的建文皇帝，完全被眼前的一切，给吓住了：
自序
第一章万历皇帝
第二章首辅申时行
第三章世间已无张居正
第四章活着的祖宗
第五章海瑞——古怪的模范官僚
第六章戚继光——孤独的将领
第七章李贽——自相冲突的哲学家
附录一
附录二
“我说了，黄先生是比我们国内明史学家见解还要独到的历史学人。从他那里，远比从我这里获得明史正史，还要丰富得多的观点。”
“他们，都是谁呀？”
“允炆，他们，都是大明朝后期的重要官员，也是你的四皇叔朱棣身后并没有再出杰出帝王的大明朝还能延续200多年并没有灭亡的重要原因。如果不是地方任上官员们的杰出，大明朝，恐怕不会延续那么久。我想，你到了高校与黄老师对话时，就可以更清楚了解了。”朱允炆指着这一个个陌生的名字问马渭源。他是陌生。因为就算是还在JS马渭源对他，也只是介绍到了王守仁这个位置。
“王守仁，是你当时经历‘靖难之役’之后一百年才出现的杰出人物了。他的活跃期，离郑和完成大西洋航行过去，也都快有，半个世纪之久了。”在太仓港时马渭源领着自己熟悉明朝中期的资料时，朱允炆拿到这个名字，表现出的爱不释手，令马渭源和他自己，都无比深刻。
“而王守仁所处的历史时期，离过两天你就会见到的这本书的作者黄仁宇老人，在书里写作的时间，又过去了半个世纪。明朝中后期风云迭代，豪杰辈出，其实也是因为你的皇爷爷和四皇叔的功绩。”
“渭源。”
“这也是我们探讨明朝历史时，一个始终都在争论的课题。就是英雄世出的周期性。为什么有的时代英杰辈出，有的时代则是朽木为官？”后面的同行提醒他，讲这一段时要把握好分寸。
“我曾想过，把他们的出生年龄都换一换，比如方孝孺和齐泰，喔，也就是你建文朝的重臣——如果把他们的成长年代都移到一百年以后，而把16世纪中叶前后明朝的重要官员再往前算，真的不知道历史又会朝着什么方向演变？当然，这又是另一个课题了(笑)。”因为有关如果没有‘靖难’一役，朱允炆做皇帝时间较长的话，中国15世纪的历史发展的争论都还不可能就有答案的。
“渭源，就要到了！该收拾行李了。”
“好勒！允炆，准备下机，我们就先谈到这里。我帮你收拾。”
“马、马、马老师。”还是跟上飞机时一样的反应。朱允炆这会儿真觉得自己是一只惊弓之鸟，见什么怕什么。飞机从杭州萧山机场起飞时，他就对面前这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空运规模，惊骇万分。
“孩子，你放心，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和马老师，都会24小时不离开你的。”只剩……傻点头了。
“渭源。”
“因为允炆，虽然高校巡回的时间是已经定了，但美国政府和我们的BJ政府方面，说不定还会对你有安排。巡回对话结束以后，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到国内，还没有确定。”继续点头。他对自己在现代受关注程度所产生的害怕，已经不比‘皇爷爷’朱元璋刚过世那会儿差了。
“已经确定了，下周三，也就是五天以后的密歇根大学，将是这次巡回对话的第一站。”
“允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