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酒足饭饱,往码头走去,谁知那客船瞪了他们许久不见人来,已经发船去了。杨过本来打算寻船西上川中,将季无损送回家中,怎知数日之内无船入川,这时慕容渺道:“杨大哥,小妹孤身在外,赵叔叔他们已经压着货物东去,小妹一人着实有些害怕,杨大哥反正一时也找不着入川的客船,不妨随小妹到姑苏一游,一来小妹得神雕侠于路保护安心不少,再则小妹娘舅家在西川颇有名望,这位小弟弟的事情可着落在小妹身上,左右将他送到家中就是。”
杨过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同意,于是又去寻找往东的客船,那季无损在码头见到一艘无比华丽的大船,嚷嚷着要做大船,杨过见那大船上的水手各个腰悬刀剑,防守严密,不似一般大户人家做派,知这必是官府的官船,说不定正是贾似道的坐船,杨过不愿节外生枝,怎奈季无损一定要坐大船,哭闹打滚,只是不依。
慕容渺见状笑道:“这大船也不是不能坐,我认识这船的主人家,你们跟我来吧。”说罢向大船走去,杨过见她上船果然无人阻拦,于是也拉着季无损上船,季无损一见能坐大船才又破涕为笑。
“慕容小姐,今天你做的好戏啊。”
说话的正是大内侍卫铁雄,杨过已经知道此人并非贾似道一党,因此也放心进了船舱,只见船舱里除了四大侍卫,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华服官人,气度比之贾似道更为雍容华贵,杨过心中赞道,果然是个人物,不知是朝中那位大官。
慕容渺却跪倒在地上,向那人参拜道:“皇帝叔叔,侄女慕容渺参见皇帝叔叔。”
杨过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中年文士尽然是大宋的皇帝,民间传言当今天子荒淫无度,今观其相却不仅其实,只见那皇帝一抬手,道了声:“罢了。”慕容渺才在皇帝身边做了,朝杨过扮了个鬼脸,自顾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又将一个被子推到杨过面前,将酒杯斟满。
杨过却慢慢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说道:“杨过一介草莽,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真龙天子,我敬你皇帝一杯。”说罢仰头咕咚一声,把酒给干了。
见驾不参,目视真龙,有意刺王杀驾,杨过这般做派早该杀头好几回了。谁知那宋帝毫不以为忤,轻轻举起酒杯,衣袖遮杯,却也一口干了,向杨过说道:“这位壮士无须多礼,朕敬重豪情英雄,不知这位英雄能否告知尊姓大名,朕愿与你交个朋友,不知英雄意下如何?”
慕容渺笑道:“皇帝叔叔,这位杨过杨大哥可不得了,他在江湖上的威名可不必皇帝叔叔低呢。他就是戏弄丁大全那个老贼的神雕侠了。”
杨过见他这个皇帝却是和传说不同,于是也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船行已远,窗外景物也变成了莽莽苍山,杨过欣赏两岸景色时发现大船之后跟着十几艘兵船,必是沿途保护皇帝的水师,杨过知这是官家做派,也不以为意,谁知大船突然一阵摇晃,停了下来,片刻有水手进来禀报道:“江心被贼人钉了木桩,拉起了横江铁索,大船被绊在了江心。”
杨过出舱看时,原来此处江流湍急,大船吃水深,被铁索绊住,那些兵船吃水浅,情急停不住船,转眼漂出好远,待穿上水手下了锚,停住船时,已经离大船太远无法救援。
此时上流冲来无数轻舟,这些轻舟早做了准备,靠近大船时投出铁爪,抓住大船船舷,有那轻功好的早沿着铁索登上大船,杨过施展擒龙神功将一侧登船的水贼一股脑打落江中,怎奈一人护不得周全,早有水贼登上船往船舱冲去,杨过记挂慕容渺和季无损,打破舱壁撞人舱内,但见三大护卫各与数名水贼纠缠,林远发端着火铳正要开火,铁雄喝道:“四弟莫鲁莽,不可惊了圣驾。”
宋帝负手而立,说道:“无妨,杀敌要紧。”
杨过将宋帝等几人挡在身后,将宋帝腰间宝剑抽出,但见寒光闪耀,杨过喝了一声,“好剑”,说罢横剑当胸,这时又有不少水贼冲入船舱,三大护卫无力阻挡,这些水贼蜂拥冲向皇帝,杨过宝剑轻挥,剑光如匹练,剑光消失时,那十几名水贼都已要穴中剑,横死当场,剩下的水贼吃了一惊,被三大护卫乘机格杀。
这里厮杀了半天,那些被冲走的宋兵水师也已回船救援,片刻,水贼头目也反剪双手,压进船舱,不等杨过问话,那头目喊道:“我等奉蒙古大元帅霸都鲁之命在此截杀昏君,今既遭擒,有死而已。”说罢颜色发青,口吐黑血而死,显然是咬碎了口中剧毒而死。
宋帝命人重新收拾了船舱酒桌,重新整治了酒菜,亲自请杨过对面而坐,又亲自斟酒。
“杨英雄这番救了朕的性命,朕当好好感谢一番,不知杨英雄可有什么心愿,朕虽无太祖一般富有全国,必不负杨英雄救朕这一场。”
杨过听宋帝提起心愿,心道我此刻的心愿就是能找到姑姑,可这个心愿就是玉皇大帝也没辙,说了也没用,可我还能有什么心愿呢?不若就让皇帝封了芙妹做个公主,那天我要再救了她,就让她跪下给我磕头,让大宋公主给我磕头,这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喂,杨兄,你流口水了。是不是有什么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没人,因此只得想起来流口水呢,你说出来让朕开心开心啊。”
回过神的来杨过对这个皇帝也是无语,想到刚才的主意,于是说道:“皇帝老兄,如今在襄阳城抗敌的,你知道是那一位么?”
“自然是吕文焕吕大帅。”
“若是他,襄阳城早该陷落了,如今襄阳城仍在我大宋,乃是我郭伯伯的功劳,我郭伯伯是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五个人之一,他江湖声望极高,在襄阳率领一班江湖豪客抗击蒙古,更兼我郭伯母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丐帮有数千精锐弟子相助,襄阳在不致陷落,皇帝老兄其实最该封赏的是我这位郭伯伯啊。”
宋帝道:“今日听你说起江湖上的事来,让朕向往不已,可惜朕没有杨兄这般武艺,不然的话,朕也想去闯荡江湖,好在困守皇宫,什么事情也做不得。不过照杨兄这般说起来,这位郭大侠倒真该大加封赏才是啊。”
杨过道:“只不过我郭伯伯生性淡泊,你就是封他做副皇帝,他也未必肯来啊。”
宋帝道:“似这般该当如何?总不成让朕把这皇位让给了他。”
杨过道:“这倒不必,我郭伯伯有个女儿,叫做郭芙,我这芙妹及妍时就上阵杀敌,至今已二十年有余了,皇帝老兄若封她做个公主,她定然高兴得紧,我郭伯伯见她高兴,也就不会反对了。”
宋帝拈须道:“想不到我大宋竟有这般女中豪杰,朕就收她做个义女,封她做个芙蓉公主吧,待朕回了宫就传旨襄阳,大告天下如何?”
却说襄阳城中,耶律齐连日来对着那“赵”“王”“杨”三个血字苦苦思索,却难以索解,适逢梁长老请求归隐,当年九指神丐年间四大长老,或降了蒙古,或战死沙场,只剩下个梁长老,如今也已经气力大不如从前,见耶律齐正自愁苦,于是建言道:“这三个字,一个事国姓,一个是大姓,还有一个是一门忠烈的杨家将之姓,只是这三个字合在一起却不知何意,这李二所指实在难以断言。不过他既冒死前来襄阳,想必有大机密相告,我丐帮自古就有各地分舵秘密传讯之法,帮主何不前往取之。”
这襄阳城的秘密传讯地点便是羊太傅庙,帮中有机密需要传讯时,便将密信藏于羊太傅庙,总舵每旬整日便去查看,如此传讯之人与接讯之人并不见面,使外人难以察觉,前帮主鲁有脚常来羊太傅庙就有此意,后来郭家姐妹遇险,也幸亏耶律齐照例前来羊太傅庙才碰巧救人。
日近黄昏,天色幽暗,羊太傅庙在夕阳余晖之下拉出黑色的长影。耶律齐来到庙门之前,刚想伸手推门,不想门自己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人,正是岳父郭大侠门下弟子武修文,这武氏兄弟都是郭芙的师兄,耶律齐自然也随妻子叫声师兄,耶律齐问道:“武师兄,不知此来何事啊?”
武修文一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人也吓一跳,见是耶律齐才安下心来,答道:“小校报说此地有蒙古奸细出没,因此前来查看。不知耶律兄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耶律齐心中思量道,武氏兄弟虽是郭氏门人,终究不是丐帮弟子,此等机密也不好向他吐露,可是耶律齐为人光明磊落,不善作伪,于是直言道:“此丐帮之务,不便多言。”
武修文道:“我来时却也见到一名丐帮弟子,只是未及说话便自去了,想来是来找你这帮主的,此间既无他事,兄弟我先走一步了。”说罢抱拳离去。
耶律齐进了庙门,依梁长老指点,向堂中跨五步,再折向左边走七步,在右转三步,此时透过破窗投进来的夕阳余晖照在地上,耶律齐心里算好了时辰,将绿衣宝杖按时辰算出的方位平举,落在地上的影子所指的是一块方砖,耶律齐拔出匕首,撬出方砖,其下果然有一只竹筒,正是丐帮传讯的标志。
青石镇,郭芙已经数度率骑兵冲击鞑子的炮阵,奈何鞑子防守严密,未能得手,眼看数架投石机就要搭建完成,郭芙心中焦急不已,一旦鞑子投射石炮,伤亡必然巨大,只是如今兵力太少,难以撼动鞑子大队人马。
数次出击,加上拦截王元起时歼灭鞑子百人队,襄阳兵已经伤亡不少,能战者不过四百出头。鄂州兵本来有三百人,路上拦截圣因师太等人留下了数十人,此刻尚未归队,因此也只有二百余人站在城墙上,二处兵马合兵一处也不过七百人不到,鞑子可是有两千人,而且根据人厨子探听到的消息,各处还有几个千人队在调动,最迟明日天亮也能加入包围行列。
郭芙只得将人马安排在城墙根休息,以求鞑子抛石投射时减少伤亡。
这里刚忙乎好,就听城头上有人喊道:“鞑子发石啦。”接着巨石破空的呜呜声此起彼伏,石头砸在城墙上如同地震,躲在城下的人被碎石土屑泼了一身,季无咎本事川中大族之后,从未经历战阵,此刻胆战心惊,那时被狼群围攻时尚不及此刻之万一。
郭芙白皙的脸上此刻满是尘土,为了出征方便梳成的男子发髻也散乱下来,城头上不时有倒霉的宋兵被巨石砸到掉下来,看着不断牺牲的同袍,襄阳兵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弓弩,却是无计可施,心中不知有多憋屈。
抛石停止时,青石镇中又伤亡几十人,郭芙甩了甩脑袋,掸去身上灰尘,站起身来,眼中满是忧虑,若再抛石几回,莫说伤亡多大,到时兵无战心,可就再无突围的机会了。
这时刘三郎顶着一头土来到郭芙身边,说道:“刚才鞑子发石时,终于让我想到一条妙计,可全歼眼前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