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和老婆婆被围在中央,正自左冲右突,忽然一阵连珠箭射入战团,逼的五名黑袍人略散开了些,郭芙心中大喜。
见到连珠箭射来,郭芙知道不是爹爹便是丈夫齐哥来了,不过爹爹内力深厚,射出的箭支夹风带雷,哪怕被箭风刮到也必受伤不可,齐哥虽然武艺不低,内力却万万及不上爹爹,其实也及不上另一个人,只是郭芙不愿想起这个人罢了,这射来的连珠箭虽然准头极好,内力却有所不及,显然是齐哥来了,郭芙高兴的向婆婆喊道:“咱们来帮手啦。”
婆婆却波澜不惊地说道:“且专心对敌,你我二人做个两仪阵,一阴一阳,一攻一守,固守待援便了。”
郭芙听了,立刻意守中宫,将婆婆教授的枪法一招一式施展开来,虽然已是难以得胜,不过这是在襄阳城中,要着急的却是对方,况且己方援军立刻就到了。
再说郭靖黄蓉领着耶律兄妹快马赶来,见郭芙身陷险境,耶律齐大急,离了尚有三百步便挽起铁胎弓,连珠箭射来,郭靖救女心切,在马上纵身而起,跃入战团,旁人看来好似雷公天降,郭靖站在郭芙身前,内力鼓荡,袍袖如同灌风,脚步微错,左手亢龙有悔,右手或跃在渊,双掌两招同时凌空拍击而出,顿时两个黑袍人如被大车撞击一般飞出丈余,口中鲜血喷的老远。
余下三名黑袍人见了大吃一惊,那怀抱婴儿的黑袍人将那婴儿掷向郭靖,一声呼哨翻身便跑,郭靖接住那孩子,慢了一步,郭芙却将长枪掷了出去,眼看要刺入那名黑袍人后背,想不到刚才被郭靖一掌震伤的两人其中之一却奋力扑过来替那名黑袍人挡了这一枪,长枪刺入他胸膛,当场死了。另一面重伤者也以自己的胸膛当着婆婆追击,被婆婆一枪刺死了。
黄蓉坐在马上,看见使枪的婆婆,心中疑道:“难道是她?”下马走到婆婆身前,问道:“杨姐姐,可是青州城的杨姐姐吗?”
那婆婆回转身来,看见黄蓉,显然是认识,回道:“早知这小姑娘是郭大侠先伉俪的女儿,又何须老太婆出手呢,只是不知郭大侠如何惹上这等鬼蜮魍魉之徒。”
郭靖将孩子交给黄蓉抱着,想婆婆拱手道:“小女乃是追这婴孩才被这些人围攻,这些人武功诡异,出手残忍,多谢婆婆相护,郭靖多谢了。”
郭芙见妈妈与婆婆说话似乎相识,拉着黄蓉的手问道:“妈妈,你识得这位婆婆么?婆婆的枪法好厉害呢。”
黄蓉笑道:“你也学了婆婆的枪法是不是?”
这是却看见一个蒙古大官从街上奔跑而来,扶着桌子喘气,“燕...燕妹妹,你骑马骑得太...太快了,累死我了。妹妹!你怎得也在这里?”
原来来的是巴黎阿扎,不过后半句话却对着众人身后说的,众人转头一看,来的却是一个胡人女子和一个穿男装的女孩,巴黎阿扎惊奇的看着这个男装女孩。
“灵月公主?我师傅师娘说的蒙古俘虏就是你吗?”耶律燕昨日随兄在军营训练士卒,并没看见烟波钓叟押送俘虏交接,因此惊奇。
耶律齐却一改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满脸狠厉的说道:“好得很,灵月,巴黎阿扎,既然你们兄妹都在这里,那么便给我好好招供,说说你是如何勾结乃马真害死我父楚才公的,若说的诚恳时,给你留个全尸,否则叫你挫骨扬灰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罢双目尽赤,脚步踉跄,犹如游魂一般向灵月走去。
郭芙见丈夫这般模样,心中害怕,紧紧拉住耶律齐的手,哪知耶律齐把手一甩,双手一圈,一招亢龙有悔向灵月拍出,虽然他内力不及郭靖,不过这降龙十八掌确实是得自郭靖真传,加之他此刻心中愤怒异常,内力更是激荡,亢龙有悔又是最适刚强的一招,因此威势倒也不可小觑。
耶律齐眼看要一掌将仇人击毙,谁知那胡人女子乌兰忽然挡在灵月身前,好似脚踩风雷一般,双拳齐出,硬接了耶律齐一掌,站在那里好似没事人,耶律齐却后退三步,晃了晃肩膀才站稳,怒目看向乌兰,喝道:“此事与你有何相干,为何要多管闲事?”
灵月显示见他来势汹汹,吃了一惊,又见乌兰随意便挡住了他必杀一招,便放下心来,说道:“你说我勾结乃马真害死了你父亲,你亲眼看见了吗?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你不过也是听别人以讹传讹罢了,似这般不辨真伪就要打打杀杀的算的真英雄么?好吧,就算你要杀我,先打赢了我的侍卫再说吧。”
乌兰将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你能逼的我出手,无论哪一只手,就算你赢。”
耶律齐听了这话,入遭五雷轰顶,那日在龙驹寨,完颜萍找他复仇时,他也说过,“只要你逼的我出左手,我便任你处置。”那日这话自我口中说出,并不觉怎么,也不知完颜萍心中如何,今日这话出自强敌之口,入自己之耳,那个中滋味真实生不如死,同样的话,一个说一个听,其中滋味却千差万别,耶律齐闭目呆立当场。
郭芙见耶律齐颓废如此,从背后抱住他,说道:“齐哥,你且莫急,为公公报仇,我郭芙也不该置身事外,今日既然遇到强敌,你我夫妻更应该齐心合力,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拦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啊。”
耶律齐听妻子说的情深义重,心下一暖,渐渐放松下来,又听郭芙说道:“这胡人女子虽然厉害,却未必强过杨大哥去,那个什么灵月公主既然找了帮手,咱们难道找不得帮手么?”
耶律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灵月公主看了看郭靖,又看了看黄蓉,说道:“郭大侠乃是江湖闻名的大侠,今天小女子就请郭大侠做个见证,我苍月部次女对着长生天起誓,耶律丞相致死绝与我无关,你耶律家的儿女要找我报仇,我也不会退缩,随时恭候耶律家儿女上门寻仇就是。”
郭靖闻言一愣神,黄蓉却赞道,好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她知道若是我靖哥哥出手,那个乌兰定然不能保她平安,因此先叫靖哥哥做了中人,那便两不相帮,不能帮着齐儿报仇了,过儿又不在襄阳,即便在,齐儿又岂能假手他人来报父仇呢。
想到这里,黄蓉又瞧了瞧郭芙,向灵月公主说道:“我郭家的儿女亲家,楚才公死因究竟如何,待查清水落石出在报仇不迟,那是若查清姑娘确是帮凶,我和靖哥哥绝不能袖手旁观,今天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问你。”
灵月公主向黄蓉福了一福,说道:“全凭郭夫人做主,郭夫人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前任帮主,小女子自然信得过的。”
黄蓉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问道:“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你千里迢迢将他从大漠带到襄阳?这几个妖人又为何抢夺这个孩子,甚至性命都不要。”
灵月公主答道:“这几人为何抢夺我却不知,这个孩子是我姐姐与一个汉奴所生。”
灵月公主说道汉奴时,众人都怒目而视,郭芙更是怒道:“什么汉奴,你嘴巴放干净些。”
郭靖挥手解释道:“汉奴乃是蒙古人劫掠我大宋边民,卖到各部为奴,他们生为汉民却在大漠为奴,此乃我辈侠义道之耻辱也。”
灵月公主接着说道:“这孩子的父亲便是一个汉奴,哦,他叫阳十七,却不是蒙古人捉两脚羊捉来的,而是你们南朝的一个大官收罗来秘密送到王帐的,他只求蒙古皇帝能迟些发兵南下,让他君臣能多快活些时日而已。”
郭芙直听得气塞憋闷,双拳紧握,灵月公主看了看郭芙,接着说道:“那时汉人以进入帐门顺序为名号,阳十七是第十七个进入帐门的,便叫阳十七了,后来阳十七被卖到我们苍月部,我姐姐见他长的端正,便着他在自己的房内伺候,后来不知怎么却生出这个孩子,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那是我姐姐已经许给了金帐汗国的先锋大将虎烈敦将军,那个虎烈敦听说我姐姐与一个汉奴生下了孩儿,竟然起兵将我苍月部老少五千余人尽数屠杀,那阳十七为了保护我姐姐和这个孩儿,被虎烈敦一棒打的脑浆迸裂而死,我姐姐见状将孩儿交给了我,让我去找这孩儿的爷爷。”
“啊呀,”那里巴黎阿扎一声怪叫,“苍月部当真已被那狗屁虎烈敦屠灭了么?”
灵月公主指着乌兰答道:“你问乌兰,她是亲眼所见。”
郭靖叹道:“苍月部倒是与我大宋同病相怜,皆受蒙古皇帝欺凌,只是你既称公主,定与蒙哥汗较好,却怎么反被一个先锋将军欺凌?”
灵月公主道:“苍月部相与乃马真部交好,由贵可汗在位时,乃马真后掌权,我从小便于乃马真奶奶相熟,她也待我如孙女一般,还颁下懿旨让由贵收我为义女,赐灵月公主称号。蒙哥即为后,乃马真奶奶也失了权位,我便又回到了苍月部。”
黄蓉又问道:“那你姐姐将孩儿交给了你后来又怎样了?”
灵月公主说道:“姐姐告诉我说,这孩子的爷爷在南朝镇江府王阳庄,是个庄主,颇有身份,让我将这个孩儿送给他爷爷抚养,还说这孩子的爷爷名叫阳叔归,并且将一个玉佩一并交给了我,说阳叔归见到这个玉佩自然相信一切。”
说到这里,众人都暗暗吃惊,那镇江府王阳庄庄主阳叔归可是南方武林中的有名的好汉,想不到连他的儿子后背官府暗暗抓了送到漠北为奴,不由暗暗心寒。
灵月公主继续说道:“我在族中勇士的拼死保护下才逃出生天,到达谷城县时仅剩下五百勇士了,亏得那谷城县县令之母乃是苍月部嫁过去的,少时我也识得此人,他才偷偷放我过境,我本打算乘夜色渡过汉水,然后换做汉人装束,向镇江府去,不想却被你们捉来在此了。”
黄蓉听说这孩儿身世如此可怜,不由心生恻隐之心,问道:“这孩子可取了名字了么?”
灵月公主道:“我姐姐说,指望他长大了能为父母报仇,因此取名阳射虎,射杀虎烈敦。”
黄蓉道:“怪不得你们从谷城县出来时还带着这个孩儿,这么说,你们兄妹其实与蒙古也是仇深似海了,那么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么?”
灵月公主摇头道:“我们苍月部剩下的男人已经不足三百了,还不知此刻在哪里游荡,我们苍月部已经算是在漠北彻底消失了。”
巴黎阿扎突然走过来说道:“妹妹,咱们苍月部的男人和女人都不会哭泣,我们还有上百的勇士,我明天就出城找回我们的族人,然后与郭大爷合兵一处,我们不单要守住襄阳,还要杀回草原,屠了虎烈部的男女老少,我巴黎阿扎此生不杀虎烈敦,誓不为人。”
郭靖见他们兄妹团聚,又刚刚遭到灭族之灾,觉得他们可怜,便派兵士将他们送回别院,那个孩儿更是嘱咐家人好生看管,切不可在出意外。
黄蓉将孩儿交给灵月后,走到婆婆跟前,拉着她的手,说道:“杨姐姐,多谢你救了我芙儿,还将你的成名枪法传授给她,我这个女儿个愚笨得紧,杨姐姐可是费了心了。”
婆婆回礼道:“令爱聪慧不下于人,况且老婆子乃是以技当酬,令爱为我付了药钱,老婆子一声不愿欠人人情,便传了她一路枪法,当不得郭夫人的谢的。”
这婆婆对黄蓉说话毫无友善之意,黄蓉也不以为意,笑着问道:“不知杨姐姐今日何事路径此地,尽然还随身携带这柄神枪,恰巧救了小女。”
婆婆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郭芙突然说道:“对了,婆婆,上次我问你抓药为谁治病,你不肯说,今日见到婆婆,见婆婆身体健康不似要吃药的样子,是婆婆家里什么人生病了吗?”
婆婆道:“老婆子自家的事,老婆子自会料理,不老郭大小姐劳心了。”说罢转身要走,岂知刚一转身,郭靖已经拦在身前,不禁又惊又怒,喝道:“郭大侠想是在公门待得久了,要拿老婆子去领赏么?”
这一下黄蓉十分讶异,心想她又不是朝廷钦犯,谈得上什么捉拿领赏了。郭靖却朗声道:“郭某在襄阳领着乡兵守城,数十年未受朝廷半点封赏,半个官职,郭某所想不过保境安民,驱逐鞑虏,今日你救了小女一命,郭某自当还你一命,你若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郭某必定竭尽所能也要为你办到。”
黄蓉又问道:“是家中有人病重,杨姐姐要那这神枪去换药吗?”
婆婆听到这里,扑簌簌掉下眼泪来,说道:“我女儿雪娘在西域昆仑山朝恶人暗算,身中剧毒,这毒乃是寒毒,受不得冷,老太婆便带着她一路南下,一个月前来到襄阳,岂知她这毒性已经浸入五脏,昏迷不醒,我们娘儿俩千里迢迢赶路,已经是身无余资,襄阳城中大小药铺都被我赊遍了,再没哪家药铺肯赊药给我,身边只剩下这杆梨木枪还值些银两,便想当了它给雪娘抓药。”
郭芙只觉这么一会儿,遇到的尽是愁苦之事,两行泪珠自眼眶中滑落,说道:“婆婆,雪娘既是婆婆的女儿,便是我的姐妹一般,便将雪娘送来我家,也好让下人照料可好?”
郭靖也抱拳道:“若信得过郭某,便请令爱送来寒舍医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