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耳边好似是微雨将歇时水滴跌落屋檐的声音,却不似自己床边的钟摆声响,神志恍惚,周身冰冷,稀疏的雨点打湿黑色的长发,水透着彻骨的凄寒,冷的让身体不禁打颤;手边是枯黄潮湿的杂草,但是,自己的右手却不能伸张,仿佛不属于自己,抬头上望,长宽不一的碎木条勉强拼凑了一个所谓的屋顶。
乌蒙的天透过屋顶的缝隙映入女孩黑褐色的眸子,不见太阳,不知朝夕。
“这是哪里?我在做梦?”女孩颤巍巍的从杂草铺就的床榻坐起,左手抓着自己额头上糟乱又挂着草屑的黑发,“我应该是死了才对,”女孩低声呢喃,这不是天堂,是昏睡中的梦?亦或是无尽轮回的地狱?
思考被来自右手的痛感所打断,不只是右手,整个身体好似从学校的楼梯上摔倒滚下很多次一样,布满了紫青的淤血,看向格外疼痛的右手,所谓的手,已经不能被称作是手了,小臂已经变形,骨头好似被钝器生生砸断,手指更是没有一丝完好的肉色肌肤,痛的已经麻木,悬在半空,无意识的神经牵动着右手,不住的颤动。
虽然找不到接近400度的眼镜,但是却能清晰的看到十步开外正面倒在地上的尸体,他身下的众多乱草被染成了暗红色,透着些许的黑色,想必有一段时间了,右侧的肩头仿佛被野兽撕咬过,灰白的衣服破开一片,丝状布料,碎肉,红色的血,纠缠在一起。
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脑袋一阵刺痛,似乎在自己本有的记忆中,掺杂了一些陌生却有又曾经历的记忆。这或许是梦,但梦中的疼痛不会如此真实,自己的确是死了,此刻承载自己灵魂记忆的孱弱身体也绝对不是自己的,默默在脑海中搜索片面记忆,身体的主人已死,至于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自己现在实在无暇顾及,饥寒交迫,疼痛难耐,面前还趴着一个死人,不,不对,他,好像是死了?不!他还没有死!自己这副身体最后的记忆,就是面前这个血衣少年,是他将濒死的自己背到了这里。
身处的房子好似是野外临时堆砌起的石屋,墙壁涂着不均匀白石灰,对面的一扇木门甚是残破,雨水,夹杂着黑色的灰尘,肉眼可见的透过门下的缝隙渗进来。
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搞不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正要在脑中翻寻自己身处何处,面前趴倒的少年竟然缓缓的双手扶地弓身跪坐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天呐,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如无月深夜的潭水,对视的时候仿佛自己的情绪也被染上了灰黑的颜色,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惨白,利落的板寸黑发,右鬓染着几点梅花般的血渍。
雨声随风飘摇在破屋四围,少年率先问道:“你还能走的动吧?”声音沉着又很纤柔,而且比一部分女生还要甜美,但他的面色依旧冷漠,眼神毫无生气,
“能!我很好,可是你……”我急忙答道,不知为何,直觉告诉自己如果稍有迟疑,面前的少年就会弃自己而去。
“我没事,起来,跟紧我,有行尸过来了,自己小心,别发出太大的声响。”少年脸上终于有了第一个表情,眉头紧锁。
“好,我会跟紧你的,你怎么知道行尸要来了?”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什么?行尸?什么鬼?自己不在地球?不在唐宋元明清?
心中满是疑问,但是,面前的少年居然又直挺挺趴了下去,“喂,你没事吧?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正说着,传来几声零碎的拍门声,啪啪,啪啪……其中还夹杂着别的声响,丧尸!真的是丧尸!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一张残破灰白腐烂的脸,瞳仁是涣散的棕黄,天啊!“它会不会进来的?我们该怎么办?”我急忙问道。
“没事的额,这里很安全,门很结实的。”少年还是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
我眯着双眼望向那扇传说中很结实的门,咯吱,咯吱,门在丧尸的拍击下发出不和谐的声响,
“Areyousure?”
“呃,门真的很结实,不会坏的。”少年侧头看了看眼神很真诚的望着我说道,“没事的,你……”
咯噔!还没等你字的音阶吐完,门左侧的连接处便脱落下来,面前的门就好像一块切透了八分的吐司面包片,缓缓落下,丧尸一瘸一拐的踩着它口中呜啊的节拍慢慢进了小屋,我吓得也直挺挺趴在了地上,捏着嗓子小声冲着少年问道:“怎么办!怎么办?喂。”
“装死。”少年说完便很投入的趴着死了过去。丧尸一点一点的踱着步子像装死少年走去。
“哈?不是应该准备武器爆丧尸的头么?怎么和美剧里的套路不同?”我心中万马奔腾,只见丧尸真的看都不看一眼少年,径直向自己走了过来,赶快低下头,装死,装死!
呜啊,啊呜,这僵尸的声音听着好呆萌,话说,它怎么好像越走离我越近?难道要屏住呼吸才算死的透彻?屏息,一动不动,却听着丧尸的脚步目标明确的走向自己,紧张,心跳不由加快,我很认真的在装死了好不好!难道看我比较好吃?少女心中万马再次奔腾。
另一边,丧尸身后,少年在丧尸走过自己之后就已经站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在地上专心致志装死的女孩,天啊,她还真装死啊!少年心中的万马此时全都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不知是哭还是笑。女孩整个人正面朝下,大字铺开,头可能因为紧张过度,一颤一颤的,丧尸离她还有不到三步的距离,少年眯着双眼呆呆的望着,天啊,还不跑?天呐!怎么这么蠢!左手扶额,朝女孩走了过去。
“完了完了完了,到底该怎么死啊!谁来科普下啊!”我听着丧尸离我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冷静冷静冷静!装死,努力装死!”呜啊啊呜,啊~唔,丧尸的rop突然停止了,只听噗通一下,脚步声也不见了,“发生了什么?它怎么不动了?我该怎么办?装死装死装死!安全了,安全了。保持造型趴好!”
“喂,”少年的声音无奈中略带着嫌弃,肩头架着一根短棍,用脚尖踢了踢假死状态的女孩,“叫你装死你就装死?”
“你骗我!”女孩赌气般的站起,我好像明白过来了一些事,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慢慢与自己的思想融合,这个世界的僵尸也是凭借嗅觉视觉还有听觉来寻找食物的,也是要爆头才能解决的,但是,“但是,你刚刚怎么没有事情?”
“可能是因为我带了我奶奶的护身符吧,她去一个朋友那里求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枚锈迹斑斑的圆形方孔铜钱,上面写着模糊不清的文字,“僵尸好像会当我不存在,等下出去,你跟紧我,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要出声,我们去找幸存者的营地。”虽然不知道原理,我还是相信了。
“嗯。”我点了点头,正要跟着出去,只见门口走进了一个蓬头赤膊的糙汉子,一脸青黑色的胡渣,眼睛倒是很明亮,一眨一眨的,扫视着屋内的一切。
“请问你遇到麻烦了么?”少年将握着短棍的手放在腰间,转过身,把我挡在身后,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
门口的糙汉子并没有马上应答,而是远远的打量着我们,不知他在盘算什么,但是气氛很怪,我看着身前的黑发少年,他的腰挺得很直,背后肩头的伤似乎因为刚刚的运动再次撕裂开,新鲜的血液慢慢渗入衣衫,将之前还未被血浸入的灰白部分变成暗红色。
趁两人相持,我也整理了一下自己所谓的记忆。自己的名字叫做樱洛,在这个世界里,是白氏药商家族的二小姐,至于世界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身体原本的主人也不清楚,父母要来这个区域的一个城池采购药材,自己缠着他们偏要跟来玩,突然有一天,睡梦中的自己被父母叫醒,被父亲抱到一群孩子中间,之后不知如何就被送出了城外,从那时开始身边便是这个样子,都是行尸,它们保持着生前的穿着,只是失去了本来思考的意识,一直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似乎是一种突发的传染性病毒让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至于自己和身前的少年为什么会伤成这个样子,那是昨晚的事情,少年被一群身份不明的灰斗篷人员追杀,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便成了现在的样子,一脸惨笑的看着我,说道:“快离开。”
身体原本的主人之所以能在这么一片死地安全存活,是因为她无意之中找到了一个藏身处,里面还留着一些干粮和饮用水,很隐秘,她便一直在那周边活动,期冀着有一天父母回来救她,只不过,半个月的等待让她产生了迷茫,但是,她从未放弃过,从未,从未放弃,小小的身体,惊人的坚忍。
她并没有按照少年的话走掉,而是叫叫少年进入到只能堪堪进入一个孩子的藏身点,自己则坐靠在一棵齐腰折断的黑木树干上,望着灰蒙的天空,很平静的等到了灰斗篷。
“有没有看到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过来?”
“有,他朝北方跑了。”
“北方?”
“对,就是那个方向。”
“找到他,我可以带你走,他在哪里?”
“我说了,北方,他去了北方。”
“他被我们砍得很重,跑不了那么快的,血迹到这附近就消失了。”
“北方。”
“休想骗我们,说,他在哪里?我们真的可以带你走,我保证。”
“真的,他真的朝那个方向走了。”
“呵呵,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知道他就在附近,”天空渐渐下起小雨,沙沙的声音有些悦耳,带头的灰斗篷招了招手,其余的三个人开始四处搜寻起来,他不断的盘问,同伴搜索的进度让他的语气越来越冷,但是他似乎认定了男孩就在这附近,“说,他,在哪里?”
“想必他已经走很远了,你们再不出发,估计就找不到了。”
“啧啧啧,果然是帝都的人啊,虽说是个小女娃子,啧啧啧,”他终于露出了本性,边说,边宣布了我末日的开始,先是被毒打,他们的劲道也不知怎么掌握的,非常痛,但是我的意识一直保持着清醒,一直听到他们问我人在哪里,北方,北方,还是北方。接下来,便把重点放在了我的右手,指甲,一点一点拔掉,但是他们听到的只有北方,慢慢,什么都听不到了,因为本人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最后的一击,我的小臂直接折断,瞳孔扩散。
“走吧,可能真的不在这里,就算在,那么重的伤,也是终究自生自灭的事情。”
这是我听到最后的声音,不对,这群人之后不久又回来一次,我还躺在那里,少年还没有出来,他们也最终相信了我的谎话,向北方飞奔,至于身体的原主人,她的气息还是渐渐弱了,最后消失了,在痛苦中微笑的逝去,心中还念着父母,我们在另一个世界中是否会相聚?眼前,最后的一个画面,是这个少年泪崩的脸,那么无助,那么软弱。
在原本的世界里,我是个书虫宅才女,坚信书中自有大千世界,网中自有万种乾坤,可是现在我有什么呢?只得依靠自己,还有,身前这个可爱的少年。
我似乎被樱洛的意志所影响,心底暗暗决议,一定要活着回帝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