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比赛打到最后一局时,激烈程度超出人们想象,不管是追风队,还是逐鹿队,都迟迟无法破门,处于焦灼至极的僵持中。换人、换马、叫停,这三项有限而宝贵的权利在短暂的时间内,密集的上演着。
追风队不多不少,刚好领先一个球。逐鹿队若想胜出,必须想尽办法,在同一局内拿下两个球。追风队若想胜出,只需抵抗到时间结束,抑或是拿下一个球就行。
一球换一球的反击战术,是追风队的拿手好戏,成功率很高。事实上,他们接近一半的进球都是靠这种战术争取来的。所以,形势大大有利于追风队,而逐鹿队则处于绝对的劣势。
不过,逐鹿队每一个队员都非常强悍,耐力十足,平均素质远高于追风队。他们的坐骑大多有被称为马中之王逐鹿马的血统,单论体力,几乎不下于紫飘的天驷马。
在体力严重透支的最后时刻,面对这样一支钢铁打造的队伍,追风队无论马或人,都着实不好受,全凭想要夺冠的精神拼命支撑着。
麒麟大将军,麒麟学宫最高长官,从席上站起身来,是一位高大、儒雅的老者,面上褶皱甚少,脸色红润,仿若少年人,却长着雪白的美髯,足有半米来长,垂在胸前。他亲自翻过沙漏,宣布比赛进入最后十五分钟。
时间正如沙漏中的流沙,毫不停歇,忽忽而逝。一半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两队一球未进,还没有打破僵局。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场中,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原本喧哗声震天的女武神演武场,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人尖叫呐喊,没有人鼓掌喝彩,没有人交头接耳的说话,都被比赛本身深深吸引着,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导致成败的变故。
隆隆的马蹄声,马儿的嘶鸣声,以及队员们的声音,在忽显空旷的露天演武场中清晰可闻。
突然,一声尖鸣,追风队有一骑马失前蹄,崴倒在地,骑手还在马背上,并没有落地,比赛继续。
一骑的空当非同小可,逐鹿队趁机突入敌阵,以最为霸道的方式,直接带球闯入旗门,率先拿下一球。
不出意料,追风队护球手于千钧一发之际,越过中线,匆忙展开反击。双方业已打平,这一球至关重要,谁得到谁就是冠军。
逐鹿队早有准备,以奔雷之势回防,成功拖住了追风队的快攻,不慌不忙的组织阵势,相机反攻。追风队在少一人的情况下,难以破开逐鹿队的铁桶阵,唯恐失球,不敢太过靠近旗门,在远处通过长传勉强控球。
追风队本阵旗门前,掉队的骑手仍伏在马背上,焦急的鼓励自己的坐骑站立。因为他是自己跌倒的,所以绝不能下马,一下马就意味着罚下,且还无人补充,更无权打断比赛。
逐鹿队并不急于抢球,以他们的实力,只要能逼平对手,再争取十五分钟的加赛时间,就相当于锁定胜局,可再次实现卫冕。
被逼入绝境的追风队实施了他们并不擅长的冲击战术,大队人马集结起来,形似一柄利剑,把护球手围在中间,从侧边发动了冲锋。
逐鹿队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迅速集结,针锋相对的迎击上去,两队挤成一团,展开了不亚于真正战斗的激烈冲撞,惊爆人们的眼球。
时间即将耗尽,追风队被强力阻滞着,寸步也难靠近旗门,无奈之下,终于选择了孤注一掷。
是紫飘!
马球最终落到今日表现最为抢眼的紫飘手中,拼尽全力护持着,由她负责处理这最后一球。
战团之中,银色的天驷马仰蹄长嘶,高高站起,紫飘如登天梯一般踩着它的头一跃而起,飞起五六米高,皮球也被带得飞起,飘在身前,球杆抡圆了,就要打出最后的一击。
逐鹿队岂是吃素的,就等着这一刻呢!数人紧随着飞起,奋力争夺,还有数人迅速奔到门旗前,阻于射门必经的球路上,机动性超强,把紫飘重重封堵。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紫飘即将射门时,她竟蓦地把球击向另一个侧边。
紧促的马蹄声震撼人心,似把大地当鼓在擂,早先倒卧在追风队本阵的那一骑像一股无声的风一样,忽然突入逐鹿队本阵,紫飘打出去的球,完美的落在他手中。
逐鹿队乱成一片,连忙阻挡,可已然迟了。此人直捣黄龙,球杆一挥,皮球与地面平齐,急速飞遁,倏地穿过守门者的马腿,破门落网!
进球了!
在最后时刻,追风队拿下一球,就以这一球的优势,获得了胜利。
整个演武场,不管是场上的队员们,还是观战台上的观众们,都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下一刻,雷鸣般的欢呼声冲霄而起,震耳欲聋。
追风少年们聚拢在一起,马颈相***喜雀跃。所有的观众毫无保留的奉上他们的热情,近乎疯狂的呐喊、尖叫、鼓掌、喝彩,声音久久不息。
这是一场足以铭刻在所有人记忆中的高水平对决,相对弱小的追风队,如何能战胜千年强队逐鹿队,无疑是因为追风少年们不服输的精神。
意外倒卧的那一骑,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的,就是为了在逐鹿队绝大多数人都被引开之时,进行奇袭。这一招声东击西,不可谓不是险计,但在所有人超越极限的努力之下,最终成功了。
当追风少年们簇拥在一起,捧起象征冠军荣耀的麒麟鼎时,全场再度响起了海潮般的喝彩声,无人不为之动容,就连略有些不甘心的逐鹿队员都向他们表示祝贺,承认他们的胜利。
……
追风队和逐鹿队相继离场,意犹未尽的观众们也开始退出演武场。直到此时,高博伦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否追到他心爱的新式飞天木鸢了。
人散得差不多时,林奇和花小妖也离座,一同走出了演武场。
大门口,听得一阵喧哗,二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紫发飞扬的少女骑着一匹银马奔来,沿途人们纷纷惊叫着躲避开,一副鸡飞狗跳的景象。
银马仰蹄停在他们跟前,马上之女正是紫飘,她狠狠的瞪了花小妖一眼,冲着林奇伸出手,大声道:“上来!”
“哦……”
林奇抓着紫飘的手,跃上马背,骑在她身后。
紫飘转过身,见林奇看向马下的花小妖,又气又恼,伸出双手,揪住他的双耳,强行把他的目光摆正过来,“你还看?我不许你看那个小妖精!”
“抱住我的腰!”
她回转过身,又道。
银马上没有任何马具,滑溜溜的如锦缎一般,他可不敢大意,依言抱住了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身。
紫飘挑衅也似的朝花小妖吐吐舌头,催马便走,扬长而去。
花小妖看着二人一马消失的背影,神色中的笑意渐渐消失于无,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
与此同时,女武神演武场附近的一个小巷中,高博伦倚靠着青石砖砌成的矮墙,手中端着一架飞天木鸢模型,轻轻拨弄上面的螺旋桨。
“你找我什么事?”
一个高个子少年左顾右盼、疑神疑鬼的走到高博伦近前,淡漠的问道。
“哟!这不是公孙家的少爷公孙湫吗?”
高博伦抬起头,慢悠悠的道:“我就奇怪了,你啥时候变成一个无名小家族的李志了?”
高个子少年唇上长着一颗硕大的黑色毛痣,可不就是林奇和高博伦在演武场门前遇到的那个黑痣少年么。
“我别名李志,你管得着吗?”公孙湫恼声道。
高博伦“嘿嘿”一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公孙少爷也就别跟我来这套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以前肯定对林奇下过狠手吧?”
“胡说八道!”
公孙湫面色微变,两眼警惕的看向周遭,不假思索的道:“我是什么人,岂会做那种事情?”
“放心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没有第五只耳朵。”
高博伦打个哈欠,接着道:“到底有没有做过,我想公孙少爷本人应该比我要清楚吧?”
公孙湫眉头紧皱,双眼直泛冷光,冷冷道:“你无凭无据,含血喷人,真以为我公孙湫是可以随意受人诬蔑的人吗?”
“既然公孙少爷想不起来,我就去问问林奇好了,或许能还你一个清白。他记性的确很差,可有人提醒的话,有些事也是能想起来的。”高博伦说着,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迈步就走。
“慢着!”
公孙湫眼皮一跳,连忙喝止高博伦,“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有什么目的?尽管讲出来吧!”
高博伦转过身,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道:“我就知道公孙少爷是个明白人,跟明白人说话,咱就不绕什么弯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嘿嘿,只要公孙少爷能给我点好处,我就保证不跟林奇嚼舌头,让他想起所谓的李志,其实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一个恶人……”
公孙湫眼神一厉,难以置信的道:“你竟敢勒索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高博伦“嘿”的一声,道:“不瞒你说,类似的生意我做过已经不下十回了,有什么不敢的?你放心,我的信誉绝对有保证,虽说是勒索吧,也就仅此一次而已,以后肯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信不信我现在就修理你一顿!”
公孙湫怒不可遏,一把将高博伦推到墙上,寒声说道。
“我警告你,不要动手哦?动手可是要加价的!”
高博伦举起木鸢,连忙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林奇唯一的朋友。我若被打,他要是问起来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他,是被那个叫李志的家伙打的。到那时候,还会发生什么,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你!……”
公孙湫气得脸色铁青,拿这厮完全没有办法。
“咳咳!若是在两年前,肯定没有人把这个麒麟末裔当回事,可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极有可能会活得更长。达到,甚至是超越他父亲林梦龙的年纪,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等他成年之后,还会不会像小时候这么宽容,我可不敢说……”
高博伦拿开公孙湫的手,抚着被抓痛的胸口,道:“黑心麒麟们的恐怖传说,想必你也听过不少吧?公孙家是很了不起的大族,可面对世上最后一个麒麟的怒火,恐怕也保不了你啊?”
公孙湫单单听这话,就露出忌惮之色。他当然知道黑心麒麟的可怕,作为夏都城的大族子弟,先辈们留下来的笔记中,记载着太多有关黑铁一代的事情,他们的冷血和残酷不但令敌人胆寒,就连战友们都为之惊恐。
“你这该死的小人!你就是为了这些好处才跟他做朋友的吗?”
“唉?虽说我的确是个小人,也不是你能随便骂的。骂一声,也是要加价的!”
高博伦得意洋洋的道:“你没想到吧?这就是所谓的奇货可居啊!当你们一个一个都为欺负过麒麟族人而得意时,我早就看出他身上所蕴含的价值了。”
公孙湫面沉如水,不想再多看这厮的嘴脸,恨恨的道:“你要多少?”
高博伦咧嘴一笑,抬起手,伸出五根手指。
公孙湫冷哼一声,当即掏出五枚金币,扔了过去。
“你打发要饭的么?”
高博伦抖着手里的金币,撇嘴道:“我说的是五十个金币,不是五个!外加你方才推过我一次,骂过我一声,额外再加十个金币!至于演武场前你得罪我的事,我就大方一点,算你五个金币。所以,加起来你得给我六十五个金币,现在给了五个,还差六十个呢!”
公孙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十五个金币?我哪有那么多钱?你把我当什么了?摇钱树么?”
高博伦摇摇头,笑着道:“公孙少爷就出这一回血,算什么摇钱树?林奇才是我的摇钱树!”
公孙湫强压着怒火,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妥协,“好,我就给你六十五个金币!但你若是再敢打我的主意,就算要跟林奇摊牌,我也要先废了你!这是二十个金币,剩下的容我想想办法,过几日再给你补上。”
“嚄?还是金券呢!”
高博伦接过两张金券,每张都相当于十枚金币,似乎有些不放心真伪,仔细的检查起来。
“你根本不配做他的朋友!”
公孙湫越看这人,越觉得不顺眼,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发火,甩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切,我不配?你配?”
高博伦不以为然的戏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