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里的空间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三人一狗都是一动不动。
吴锤从手上的须根进入大家伙身体后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有不时从额角滴落的汗珠才透出几分凝重的味道。
施救的方法是他临时想到的,有此灵感得益于膻中内建立了联系的杂草和传自老君那知者甚少的圣手之术,吴锤曾见过,老君仅用几条纱线就隔空救治了仙界的土著熊。
而吴锤的记忆力也有手术缝合那种技艺,两相结合之下,他才敢下手施救。
不得不说,看人挑担不吃力,只有亲手做了,才知道其中存在了多少风险和困难,除了那骇人的伤口和几条割断的肠子外,大家伙的脏器也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唯一能庆幸的是心脏依旧完好。
先是将最深处的肾脏,接着是十二指肠,然后将是胃,血管,最后将小肠割断的部分缝合起来塞进腹内,整个过程吴锤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些许的差池。
等腹部的伤口都被根须缝合后,吴锤为了以防万一又输了一些元气,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血已经完全止住,内外伤也都处理好了,等他们口中的医长来了,只要稍作包扎,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可惜现在只是太和元气,若是先天真气,就可以直接催动真火将伤口烫合,虽然稍微痛苦了些,但效果却要好很多,甚至直接行走都没问题。
“旺!旺!”虽然虚弱,但吸收了元气的大家伙已经恢复了几分,情不自禁地叫了两声,听得出来,它很兴奋,更多的是感激。
吴锤还没来得及回应,刚刚站直了的身子就被一把推到了墙角。
木妍卿左臂卡着他的脖子,右手从腰间取出佩枪,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做好事不留名,可能是怕人找上门。”吴锤突然想起老妈的这句话来。
果然,做好事不一定得好报……
“你到底是谁?!”木妍卿厉声问道。
一股骂娘的冲动让吴锤都不想说话了,这臭婆娘,翻脸不认人,救了人……不是,救了她家的狗……算了,貌似也不是她家的……
吴锤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余光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门口。
“璇儿!”
一个人影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有些摸不着头脑,没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又进来了三个人。
最先冲进来的那人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其中一人俯身去查看黑白黄的情况,另外两人,一个退到了门口,一个向带头那人靠近了两步。
“妍卿妹子,你也在?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话是问木妍卿的,那人的眼睛却是盯着吴锤不停打量,气氛颇显诡异。
“他是一个案子的证人,事出紧急,卿卿为了来帮我只好把他带来了。”鬼鬼开口解围,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心情却似乎转好了不少。
“好神奇的手法,好惊人的技艺!”那医长几乎是跳着起来的,“璇小姐,这是谁的杰作?谁救了黑白黄?”
“我师父啊!”鬼鬼指着吴锤,“要不是他也看了个激动,想拜我师父为师,卿卿姐能拿枪指着他这个冒犯师威的小子吗?”
没想到黑白黄也跟着“旺!旺!”了两声,似是表示附和。
被指着的吴锤也是一愣,还以为这小丫头片子要拜自己为师呢!听了后半句才明白过来。
木妍卿这才想起吴锤之前所求,虽然身份可疑,但他既然救了鬼鬼如影随形的伙伴,现在想来,宁愿暴露身份也要施救,应该也不是太坏的人。
“是啊,这小子不知所谓,居然想拜行老为师。”木妍卿收起枪,眼色一厉,“不要以为这是你们乡下可以乱来!”
对于这一语双光的话,吴锤是赶忙点头,一脸的憨厚相。
在最终确定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后,那人殷勤地走到鬼鬼身边。
“璇儿,你怎么没留住他老人家?我们做小辈的怎么也该给他请个安,问候一下才是。”那人笑得和煦,宛如春风拂面,让人心生好感。
鬼鬼却是不吃他那一套,甚至有些嫌恶地躲到木妍卿身边,顺便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给吴锤。
被木妍卿挡着的吴锤也报以微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客气。
“哼,我师父才不要看到你呢!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很!哪里有空理你这个闲人!”
这时门口又进来俩人,抬着担架,显然是后续跟进的医护人员。
“鬼鬼,这里没什么事,我就带着他回警局了。”木妍卿看了看时间。
鬼鬼点了点头,木妍卿和众人打了招呼后,吴锤跟个小媳妇似的尾随身后,也像模像样地跟人家点头招呼,可惜,没人理他……
只有一边的鬼鬼忍着笑偷偷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个扮猪吃虎的家伙!”
一路上,木妍卿没有再跟吴锤说话,只有雨刷和挡风玻璃摩擦的声音,以她的性格和职业经验,知道再怎么问身边这个家伙,也不会得到有用的情报。
然而,对吴锤来说,这样的结果就是让他生不如死……
一路狂飙!吴锤只觉得身子被甩来甩去,那根细细的安全带完全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安全感,如果可以,他很想反身抱住椅背……
“呕……呕……”
来不及欣赏S市刑侦总队的大楼,吴锤扶着车子一阵干呕,脚下也跟踩了云似的一阵飘。
“这娘们儿肯定是故意的……呕……这娘们儿……呕……”碎碎念显然缓解不了那种内脏都要喷出来的感觉。
背后的木妍卿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然后绷起脸,骄傲得跟个天鹅似的拎着已然去掉半条命的吴锤上楼,进了一个小型接待室。
“你们这儿有水么?”吴锤屁股坐倒在沙发上,可怜兮兮地补充道,“免费的那种……”
可怜的吴锤,在他的认知里,大城市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要收费的。
“没有!你在这里等着,我要亲自给你录口供!”
吴锤刚想说“那要个最便宜的水”,可惜话还在嘴边没出口,木妍卿已经走开了。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警官走了进来,面带微笑的递了一瓶水给吴锤,也不待他问价就离开了,犹豫了很久,吴锤才咕噜一口气喝完。
然后带着忐忑的心情继续等木妍卿,主要是担心他身上只带了五块钱,不知道够不够付水费……
离开接待室的木妍卿通过所有渠道,全力挖掘吴锤的信息,虽然是边陲小村,但很多事情一样有记录,只要是相关的涉及的,无论是多小的事情她都不加过滤,全都查阅。
如此一来,可怜了一直惴惴不安的吴锤,整整五六个小时,就那么傻傻呆呆地干坐在那里。
眼看着太阳下山了,接待室的门才重新开启,木妍卿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站在吴锤身前。
“你看下这上面写的有没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吴锤看了一遍,跟之前在大碗面庄里说的一样,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等着木妍卿发问。
“你可以走了。”木妍卿收起文件,打开了门。
“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还要问话吗?怎么签个字就能走了?
“啊什么?你准备在这里过夜?”木妍卿不耐烦地催促道,“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吴锤赶忙起身拿着名片离开。
见他走远,木妍卿才气鼓鼓地朝吴锤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拳头:“居然什么都查不到,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虽然有权拘留吴锤几十个小时,但毕竟对方不是犯人,还帮过她的朋友,何况关着也问不出什么,而且直觉告诉她,虽然吴锤可能是本案的关键,却绝对不是犯案的人。
转身刚想离开,却是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原本该是皱巴巴,却刻意被抚平的五块钱……
站在路边的吴锤叹了口气,瞅瞅天色,应该不早了,幸亏已经不下雨了,不用害怕淋湿了衣服。
刚想打个电话给姑妈报平安,顺便让她们先吃饭,却发现身无分文,瞄见了一旁的电话亭,看了看说明,除了报警,至少也得花一块钱……
刑侦总队的大楼就在不远处,大概是这里的肃杀之气太浓,除了偶尔开过的车辆,连条野狗也没有,至于找木妍卿要个一块钱?他更是没想过,万一那女人跟他说留的五块钱不够水费怎么办?
吴锤左顾右盼好一阵子,才在街角看到一个白发苍苍却站得笔直的老人拄个拐杖站在马路牙子边。
“大爷,能借一块钱给我吗?我有急事想打个电话。”
那老人转过头,两眼却丝毫没有焦距,灰蒙蒙的毫无神采,语气冰冷:“没有。”
这人脾气很不好,有可能是内分泌失调也可能是更年期或者某种综合症,反正吴锤不觉得多说两句这老头就会摸个硬币给他。
颇感无奈的大头只好走开,看样子只好边走边找找有没有好心人了,要不然回去免不了要被表妹一顿教训,想想那小丫头片子麻利利的嘴,他就一阵头痛。
刚走不远,一辆小轿车呼啸而过,虽然雨已经停了,但路边的水洼不少,幸好吴锤身手敏捷,一个侧身小跃步闪开了溅起来跟个小波浪似的水,否则非成落汤鸡不可。
下意识地想起了刚才那老头,只见他依旧站在那里,一身洁白的练功服湿哒哒地贴在了身上,还有一块一块的污斑,他身前水坑里的水还剩脸盆大小,吴锤依稀记得,刚才好像有自己睡的那小门板那么大一滩……
老头脸上、衣角和拐杖上的水还在那里滴滴答答,他却是不以为意,甚至依旧站得那么笔直,仿若雕琢的石像一般,任你风雨飘摇我自巍峨不动。
似是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似是饱经风霜看透世事,此刻的老人与此地形象变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就是那么孤独、突兀而执拗的站在那里,挑战抗衡这个嘲笑着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