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如萤,在微光的映衬下显得今晚的月亮特别的大,特别的圆。
纤离站在草地上悠闲的啃着青草,时不时的用马尾摇动着驱赶蚊虫。它旁边的大青石上,月迟屈膝而坐,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青石头,望着遥远乌蓝的夜空,一个人陷入久久不能自拔的沉思。
倾雪提了两壶酒过来,递给月迟一壶大的,自己留下一壶小的,轻轻的碰了碰酒壶。
月迟托起壶,辛辣而炽烈的味道从口中经过肠胃,源源不断的流进心里。
倾雪小酌了一口,在月迟的背后静静的坐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到风将月迟两鬓下的头发吹起,露出隐藏悲伤的少年的脸。
“我从小就是父亲带大,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月迟喝了口酒:“我五岁那年,父亲就带我牧羊,带我去打猎,带我爬树摘果子,我记得很清楚,他带我打的第一个猎物是一只野兔,灰褐色那种,跑的又快又狡猾,他射伤了那只兔子,喊我过去抓,我看到兔子流了很多血,吓坏了。他笑着对我说,臭小子,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就像这只兔子,被我们抓到就是它的命运,当我们遇到要被人鱼肉的时候,不是要期望对手会放过你,而是要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为这个信念而坚持努力下去。”
“他是一个好父亲!”倾雪啜了口酒。
“是啊,好父亲,我小时候没什么大的志向,甚至说很平庸,我就想长大了娶一个媳妇,给父亲生一窝的孙子,每天看到父亲乐呵呵的带着孙子安度晚年。可是。。可是。。”月迟喝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和着一股苦涩咸湿的液体一起流进胃里,连声音都变得有点颤抖了:“可是连这个最平庸的愿望,现在都无法实现了!”
月光下一只黑鸟的影子飞掠而过,穿过摇动的树枝飞过来,落在月迟的肩膀上。
“作为一个大男人,其实他做的饭一点也不好吃,咸一顿淡一顿的,而且有时候为了跟村子的人远出打猎,一连几天也见不到人,村子里的大嫂大娘看我饥一顿饱一顿的,就经常喊我过去吃饭,尽管她们总是说我能吃多少,也就是加双筷子的事儿,可是我的心里,早就把她们每个人都当成了我的亲人--”
“可是如今,他们全死的这么悲惨痛苦,不明不白,他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是谁这么心狠手辣,这么残忍歹毒,如果有天让我查出来,我一定让他血债血偿,生不如死!”月迟的手紧紧的握着酒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赤血的眼睛望向天边,连月亮都躲进了乌云。
“大月饼。。。”倾雪的手婆娑在月迟的头发上,感觉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发现一切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和不堪一击。
也许,此刻最大的安慰就是静静的陪伴。
夜深了,背对背坐着的倾雪已经进入梦乡;月迟却依然在默默的喝酒,但酒就像也害怕悲伤一样,越想喝醉的时候,越喝不醉。。。
清晨,小恶提着木桶在四处找水生火做饭。在月牙祠后面的一座假山后面,她远远的看到有一个水井,水井的上面还趴着两个人!
难道这里还有幸存的村民?!小恶赶紧跑过去,走近了才看到,井上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土褐色的短袍,黑色的挽腿裤子,女的穿着大红上衣,浅绿色的裤子;两个人紧紧的环抱着趴在井上,看情形是一对夫妻,他们的后背各被劈了几个口子,血已经凝固,俨然早已死了很久了。
小恶想把他们移开安葬,但是他们僵硬的手紧紧箍住井沿,任再怎么努力,即使将手指掰断,也没法把他们从井上移开半步。
“巫公子!”看到巫小寒就在不远处,急忙喊道。
巫小寒一跃而至,看到眼前的情景,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从褡包里取出一小瓶软骨散,轻轻的撒在这对去世的夫妻皮肤上,很快,他们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慢慢的从井沿滑到地上。
巫小寒把他们从井边拖到假山旁边,回过头,却发现小恶正在对着井口发呆。
“怎么了?”巫小寒诧异的望了望小恶,以为小恶被两具尸体吓到了。
“井里好像有其他什么东西!”小恶连忙弯下腰,摇动着井轱辘。但井轱辘被固定了,怎么摇都摇不动。
巫小寒赶过来,用手拉住井轱辘下面的绳子,一点一点的把绳子拉到井上,绳子下面赫然吊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已经醒过来的月迟和倾雪也找了过来,一看到小孩,月迟急忙冲过来抱住孩子,大声喊道:“毛豆子,你醒醒!毛豆子,我是月迟哥哥,你醒醒啊。。。”
毛豆子四肢冰凉,浑身浮肿,脸蛋发紫;张大的嘴唇略微有点发硬,被绳子吊住的腰和后背,已经磨破了皮,淤青中渗着血丝。
巫小寒先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撑开眼睑,看了看他的瞳孔,再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处。
“月迟你先让开,他还有救!”巫小寒拿出银针,以气覆针,针泛金气,扎向毛豆子的四肢穴位,又以真气疏通毛豆子的心脉,不大会功夫,毛豆子渐渐有了呼吸。
“毛豆子,你怎么样毛豆子?”月迟轻声呼唤。
“爹,娘,我听话,我不出声。。”毛豆子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月迟,他现在还太虚弱。。。倾雪,小恶姑娘,你们俩去找些水来,如果可以,尽可能的弄些米粥给他~”倾雪和小恶答应着各自去了,月迟愣愣的看着毛豆子发呆,此时此刻,他是整个月牙村的全部。
半晌。经过巫小寒的调理,小男孩逐渐面皮转红,月迟将一勺米汤喂入口中,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