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浮现在月迟脑海,他拔出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窜去。
在一棵被劈断的竹子旁边,斜躺着一个月牙村的村民;他睁着恐怖的眼睛,看样子早已气绝而亡,死因极有可能是失血过多,因为从胸口到腹部是一道利刃劈伤的长长的口子,血从那道口子里溢出来,非但染红了前胸衣衫,还流了一地。。
看倒在地上的姿势来看,似乎是被人追击,就在快追上的时候,他回过身,躲到竹子后面,凶手一刀砍过来,斩断竹子的同时,也将他砍翻在地--
月迟瞪大了眼睛,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磕磕绊绊的跑向月牙村。
村子里一片狼藉。断壁残垣间烟火缭绕,一股血腥和尸臭的味道夹杂在飘荡的烟气中,让人止不住的想呕吐。小恶坐在马背上用衣袖轻轻遮住鼻子,倾雪牵着纤离,跟着月迟慢慢走入月牙村。
路上居然不见一人,月迟凭着嗅觉和直觉走在月牙村的路上,鬼使神差的就走到陈叔的院子外,在打开陈叔家门的一刹那,月迟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陈叔家的院子内被挖了一个很大的深坑,感染了瘟疫的村民被活埋在了深坑里!!除了奄奄一息的村民被埋在坑底之外,还有很多极力挣扎的的手,充满了泥浆的头颅,甚至斜放的脚,被暴露于泥土之外。。。这简直就是一个可怖的人间地狱!
一种窒息和疯狂的感觉充斥了月迟,他浑身发抖的瘫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片刻之后,月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飞奔起来冲进自己家门,院子没有!正屋没有!厨房没有!柴房也没有---
“爹--”月迟在村子里踉踉跄跄的边找边喊,直到月牙祠门前,一股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浓的血腥味道从门内传出来。月迟在月牙祠门口呆立良久,想打开门,却又怕打开门,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开--
巫小寒见状,赶在月迟前面,轻轻打开了虚掩的门。
门内的惨烈更甚于陈叔家:祠堂正门前,数十个村民死于乱箭之下,箭箭带血,额头上中了一箭的,正是月牙村的族长,他直直的倒下去,吃惊而恐怖的双眼还没有合上;旁边的村民有的刚转过身,肩膀和大腿上分别插了几只箭的,有的来不及转身,胸脯和喉咙中箭的,也有的转过身,背后中箭的;他们以各种姿势摔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弩箭,桌椅,和墙壁。。。
月迟跌跌撞撞的爬到族长身旁,看着中箭未死的人身上有被补刀的伤口;躲过飞箭跑到院子的墙边被刀斩断手臂的人,妄图反抗被一剑刺喉的人,向外偷爬被砍断双腿的人。。。
月迟哆哆嗦嗦的一个一个看过去,断臂残肢的影子如同一道道闪电一样烧灼着他的内心;他抽搐着爬来爬去,却始终没有看到月伯的尸体。。。
他突然觉得很冷,像掉入了一个黑暗而幽深的冰窟;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一束光打在月牙祠的门上,有人在疯狂的敲门,族人去开门,前去交涉的族长就被来人一箭射入面门,随后箭如飞蝗射向月牙祠里聚集的村民,对方拔出刀,开始了屠杀,鲜血四溅,惊慌失措,惨不忍睹。。周围的世界在月迟的脑海里消失,他只被屠杀的场景包围,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着冷的发抖的月迟,小恶从包裹里拿出一件羊毛披肩轻轻的披在他身上,然而月迟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整个人就是瞪着双眼瑟瑟发抖。。
巫小寒走入月牙祠堂内粗略搜索了一番,出来对着默然无声的小恶和被眼前情形惊呆的倾雪摇了摇头,屋内并没有一个幸存者,有的同样是被砍杀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我们必须要把这里处理一下,毕竟死者入土为安~~”巫小寒低声道。
倾雪回过神来,看到两眼发愣,神情木然的月迟,她突然心中无比的疼痛。
“大月饼,你还好吗?”倾雪扶住月迟的肩膀,声音温柔。
月迟没听到一样,只是盯着遍地的尸体发抖。
“月公子,节哀顺变!”小恶安慰道。
然而,一切声音似乎都无法传进月迟的世界。
“月迟哥哥,你醒醒啊!”倾雪莫名的担心和害怕,害怕月迟受太大打击,从此都这样失魂落魄,用力摇了摇月迟的肩膀。
月迟在倾雪的摇动下茫然的看着他们,一个念头本能的出现在脑海中。
“爹,爹!”月迟爬起身,推开倾雪,跌跌撞撞的爬进祠堂里去寻找月伯。
供桌下,列祖列宗的灵位前,两边的厢房里,布幔后,他挨个翻起早已气绝的尸体,大喘着粗气喊着找着。
没有!哪里都没有月伯的影子!
撞出祠堂,他想去祠堂外的村子的每个角落去寻找月伯,失魂落魄下,石阶一滑,月迟一脚踏空,整个人摔倒在地!
看到月迟发疯的样子,倾雪又痛又急,赶忙扶起他。人还没站稳,他又推开倾雪,继续向外跑去;哪知心力交瘁,刚跑一步,再次跌倒在地。
“你醒醒吧!”倾雪追上去,一巴掌打在月迟的脸上。
“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难过,终究要面对现实!与其这样疯疯癫癫,你不如好好安葬他们,让死者入土为安!”
倾雪的一巴掌和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醍醐灌顶,终于把月迟从他的世界里拉了出来。是啊,整个月牙村被屠戮一空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如果自己不坚强起来,为所有死去的乡亲查明一切,讨个公道,自己又怎么配称月牙村的人,怎么有脸去面对九泉之下的诸多亡魂?
可是,好痛啊,万箭穿心般的痛,斧劈刀剐般的痛---
“爹---!”月迟仰起头,对着无边无际的苍穹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呐喊,那喊声在如血的残阳里伤心欲绝,似乎连归鸟听了都会落泪!
巫小寒从村子里找来了不少干柴,和小恶两个人把遇难者的遗体全部集中起来!这么多遗体分别埋葬不大可能,葬在一起又不大妥当,最好的办法就是集中火化,然后把骨灰葬在一起,也算是入土为安--
收拾妥帖之后,巫小寒拿出找来的十几壶窖酒,慢慢洒在尸体和干柴上~~
北城倾雪点燃了一只火把递给了月迟,月迟接过火把,强忍着悲痛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曾经朝夕与共的村民,内心默念了一声:安息吧,亲人们!
熊熊的大火,是月牙村留在月迟心中最后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