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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九重三殿

思卿做了一场梦,醒来觉得恍恍惚惚一片混沌。晃了晃头,浑身一激灵,才想起她早已不是叶府未出阁的姑娘,而是摄六宫事的皇贵妃了。

这样的梦魇让她失落起来,她有预感,她的便宜老子又要给她寻麻烦了。

果然,她的陪嫁侍女菱蓁走进来,唤了一声“姑娘”,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抚州那边果然出事了,流言四起,都说是相爷……抚州这次遭灾以后,都说抚州的银子是抚州都抚替相爷贪的,听说不仅是民生物资欠缺,军中欠饷太多,驻军可能哗变,怕是要出大事。”

思卿郁气于胸,恨不得尖叫一声发泄。

她曾经发誓进宫后绝对不再理会叶家,但是事与愿违,这三年里,思卿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暗中给叶家善后,因为叶家是她的母族,唇齿相依。

为了自己能过得更好,思卿只好一口一个“老匹夫”一边问候她的便宜老子,一边绞尽脑汁给她的便宜老子善后以维护母族声望。

可她明白,自己不能尖叫,这是在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变成话柄。她死死得克制住,一掌击在几案上。

“姑娘仔细手疼!”菱蓁道。

思卿咬牙切齿道:“最后一次。”她再也不想给她的便宜老子善后了。

“您每次都说最后一次。”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菱蓁叹了口气:“好吧,您说这是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吧。”

思卿坐起来靠着菱蓁:“三年多了,已经三年多了,太皇太后丧期已经过了,我还是妃位。多少人在背后看我笑话?嗯?你说,我为那老匹夫做的事情还少么?老匹夫为什么现在不为我想一想?”

思卿入宫时先皇后新故,思卿入宫后不久就怀了皇次子,很快由妃而贵妃而皇贵妃,摄六宫事。

然如今太皇太后孝期已满,她还是皇贵妃,半点入主中宫、成为继室皇后的兆头都没有。

她今日是去何宁嫔的册礼回来,心神劳累,才会睡着梦魇的。这位何宁嫔是先皇后的族妹、太子的姨母,先皇后的叔父中书令何适之与尚书令叶端明一向不和睦,何适之在先皇后辞世之后,一直试图再把何宁嫔推上后位。

思卿起身更衣梳妆,对菱蓁道:“你去传个话儿,告诉府里头,前几日何宁嫔的册封礼比我当年封贵妃还风光,叫老匹夫自己掂量掂量!”

菱蓁另有一番心思:“您说,会不会是三房四房借相爷的名头做的?相爷做事一向谨慎,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在外头。也说不定,是何相爷撺掇咱们府上三房四房做的。”

先皇后的叔父中书令何适之和尚书令叶端明不和睦,也有暗中整治叶端明的动机,菱蓁的推测很有道理。

思卿想了想道:“就算是三房四房搞的鬼,关起门来都姓叶,如今也和大房撕不开了。”

思卿一想自己又得帮着自己的便宜老子揩污,又得防着外头骂自己干政,没来由一阵烦躁,于是又道:“给兄长写信,叫他任满了回京来,叫府里分家!叶家的事原是他的事,我再不愿多管了。再不分家,迟早出大事!”

菱蓁自幼在叶府中长大,对叶家的事颇知根底:“大爷不比老爷,是个没成算的,若回京来,叫人家连骨头都吃了。再说了,放外任,是舅老爷的意思,嘉国公府的面子,老爷不能不给。”

菱蓁口中的“舅老爷”,正是叶兰成的夫人沈浣画的胞兄嘉国公沈江东。沈江东虽然与自己的妹夫相与的极好,却瞧不上亲家老爷叶端明。

叶兰成放外任,正是这位舅兄的主意。一则为叶兰成的前程着想,二则嫌弃叶家没分家,怕沈家小姐住京城叶府要照应一大家子受委屈。

思卿挑眉一笑:“你到提醒我了,嘉国公府的面子大,手既能伸进叶府去,只好烦嘉国公做个恶人了。且看这次什么情形,若真和三房四房有关,何妨挽出嘉国公府来分家。分了家,大家干净。”

思卿带着宫人从宁华殿至懋德殿面见今上,正遇上了何宁嫔。

宁嫔见了礼,思卿道:“妹妹晋了位分,搬了宫室,我这里有些摆件,等下给妹妹送去庆贺。”

思卿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热,其实却被宁嫔的香粉薰得头皮发麻。

宁嫔娇俏可人,称谢道:“嫔妾换宫室有什么好庆贺的?等皇贵妃娘娘从宁华宫搬到坤仪宫去,再好好庆贺不迟。”

这分明是讽刺思卿久居侧宫无缘中宫,菱蓁蹙眉,却听思卿打了一串喷嚏,用帕子掩住口鼻:“妹妹先下去罢,你这脂粉,怕是都飘到我带的吃食里了。”

思卿身后端着甜汤的菱蓁掩口葫芦一笑,宁嫔悻悻告辞。

思卿命随行宫人候在殿外,独自进懋德殿见今上,菱蓁端着汤愣了一下正要唤住思卿,思卿已经进殿去了。

思卿绕过大理石插屏,见今上坐在西窗下的短榻上仰望夕阳。今上名唤萧绎,冲龄践祚,自幼为太皇太后抚育,冲龄践祚,登基多载。

见殿内侍从众多,思卿行礼如仪:“陛下万安。”

萧绎抬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正要吩咐侍从退下时,思卿忽然翩然下拜:“妾有一事,欲求陛下解惑。”

萧绎见她郑重其事,愣了片刻,思卿已经自顾自说:“朝中抚州贪腐一案沸沸扬扬,妾听闻,此事竟然与妾母家有所牵连……”

思卿极少在人前直言不讳置喙政事,萧绎一时不解,看向思卿,思卿却悄悄地向他眨眨眼睛。

萧绎愣了一下,思卿又用帕子掩住口鼻故意咳嗽。

“皇贵妃操心的事情越发多了,”萧绎会意,淡淡道,“前朝之事,莫要多问。”

“陛下恕罪,此事沸沸扬扬,妾寝食难安,故而……”

一个茶盏应声而碎,一众侍从纷纷伏地不敢作声,只听萧绎冷声道:“你出去。”

思卿丝毫不见惶恐,举手加额,叩拜道:“妾告退。”

思卿步履轻盈走出内殿,菱蓁迎上来还端着那盏汤,脸煞白着道:“姑娘怎么这般直白就问出来了?陛下怎么……”

思卿却笑:“陛下一发作,看以后老匹夫还敢不敢来求我出头?”说完端起汤一股脑喝干净转身走了了。

“我还以为要进献陛下,感情端这么远出来,是给您喝。”菱蓁追上去唠叨。

潇潇秋雨止,凉风乍起,凭添凄意。银字笙寒调正长,水纹簟冷画屏凉。不知是哪一宫的宫人吹起了笙,笙声传入思卿所居的宁华宫里。隔着屏风,思卿遂吩咐守夜的宫人:“天已寒,竹簟石枕都撤下罢。你们也下去,不必守夜了。”

珠帘镂曳,香炉中的香烟袅袅,户满香风。夜已深沉,半窗残月的影子投射在妆台上,仿佛生了一层薄尘。

醉也无聊、醒也无聊,那雨一时又脉脉飕飕地下起来。飞翘的檐角将汇集在瓦间的雨水抛下,水声沥沥,连宵未绝。

宁华宫里一片死寂,宫人已然睡熟。长夜漫漫,思卿却辗转难眠。她忽然凉凉一笑,对黑暗的门边方向低声道:“三哥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思卿待字闺中时,于节庆日入宫请安,深得定安贵太妃喜爱,并被贵太妃收为义女。后来思卿入宫为妃,私下里依旧按旧时习惯唤今上,按照这一辈里的大排行,唤今上“三哥”。

思卿入宫三年有余,原本与今上感情甚笃。且今上每临朝后,多与思卿议论得失,有所失,随则匡谏,多所弘益。今上今日对思卿这般发怒的情形,甚是少见。

萧绎笑道:“你还生我的气了不成?这么晚了还不睡?”

思卿道:“我怎么敢?今儿得多谢三哥演的好戏,我那便宜老子起码半年不敢再来烦我。”

萧绎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不是因为晋了何宁嫔的位分,你……”

“跟她无关,”思卿打断萧绎的话,开门见山说,“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没有?我确实想问,抚州……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那便宜老子捞银子捞出的事端?”

萧绎摇了摇头,轻声道:“抚州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刑部的人在查,还要等。”

思卿道:“还要等?这几日我已经觉得人心浮动。每一个见我的人,都意味深长地多看我几眼。”

萧绎笑道:“你居此位,难免引人侧目,你又何必理会。这事要等,等到江东成亲,大抵就有结果了。”

“抚州的事,和嘉国公成亲有什么关系?”思卿问,她意识到什么,“嘉国公要成亲了?”

萧绎点点头。

叶家和沈家是姻亲,沈江东的胞妹沈浣画嫁给了思卿的兄长叶兰成,所以嘉国公沈江东的事情,思卿也略微知道一些。

沈江东年幼时,老嘉国公给他订了一门亲事,对方姓江,近年先后为双亲服丧,两家的婚事一拖再拖又拖。

这位江姓姑娘为人练达,曾经出而为官,轰动一时。但是她的父亲生前虽然与老嘉国公交好,但不过是刑部的小吏,无甚家世。沈江东的婚事拖得太久了,许多人都揣测这桩婚事要黄,京里想给这位少年亲贵做媒的排队能从帝京排到上京去。

“江东的这位新夫人,丁忧前是刑部主事。恰好她是抚州人,又是回抚州丁忧的,所以抚州的事情,是她在查。她成亲前必定回京交割差事,所以等江东成亲,抚州的事,便可以了解了。”萧绎徐徐道,“不过抚州的事,确实不大对劲,兴许真和叶端明无关,也未可知。”

“无风不起浪,”思卿道,“我那便宜老子是什么德行,我心里有数。”

“比如……”

“比如三房叔父想让三房妹妹做老九的房里人”——老九指的是小敬王,在这一辈里大排行第九,“四房太太想让四房庶妹给嘉国公当小妾。这是一家子什么东西。”思卿负气把手串丢在塌上,“娘家闲事,以后我也不会管了。”

萧绎一笑:“不说这个,江东成亲,你兄嫂回京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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