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过了两日,八月二十五了,猎奇会最后一日。所谓近乡情怯,日近愁深。叶彤懒懒凝视院中之景,心中总有不宁之感。
一个转身,却摔了杯盏。惜玉推门而进,调笑道,“小姐怎么了,今日怎的打碎了杯盏。”言罢,俯身收起起来。
“原是渴了想喝水,竟不小心扶了。”眉心一蹙,愁深满面,“惜玉,一号可曾去涿州了?”惜玉将碎瓷片搁置一旁,“小姐亲自下令,怎敢耽误,前日夜里就去了。”
叶彤起身,立于窗前。半响,才沉声道,“可我心不安,总觉得似有何事会发生。”桂子落地,满是金黄。“午后,你去打听打听,见有何消息不曾。猎奇会结束在即,怕不慎太平。”
午时刚过,惜玉还未曾出门,却有一意外访客登门。
紫兰苑中,纳兰如风凝视木槿,端详半日,才问了句,“今日可有何意外之事?”流月思索半日才答道,“猎奇会一切照旧,并未有何异样。只是今年似比往年更吸引人,此刻尚无几人离开。”
纳兰如风蹙眉,声调略高了两分,“无人离开?”
“是!自清晨入内,除个别外,巳时之后尚无人离开。”
秋季清爽,虽凉却不似冷意。猎奇会辰时开始,申时结束。今日乃最后一日,午时过了尚无人离开。若有珍宝倒不足为其,可如今乃最后一日,断不会有此状况发生。
纳兰如风沉吟着,用杯盏挡了挡茶抹。新叶在水中舒展,似蜷缩婴儿般。彤儿身份成迷,可能让楚御璃亲自上门的,莫非是医术。
“密切关注,文轩斋怕是有大事发生。”
“既是如此,主子可有意避开。”流月满面忧色,“主子身份不易暴露,若有大事发生只怕不能独善其身。”楚御璃上门,叶彤已然牵扯在内,以纳兰如风对叶彤心意,又怎可弃她不顾。
“务须多言,且去办吧。”纳兰如风懒懒别过头,不欲多言。流月单膝跪地,言辞恳切,“主子,你重伤未愈,若是被人知晓,只怕是…”纳兰如风扬手,显然不欲再听。
流月双膝跪地,重重下几个磕头,“主子三思啊!此番受伤,若非有曲公子,只怕是,只怕是…如今已然好转,请主子以大局为重。”
“若非她,我已然殒命,如今她有事,我如何能不于不顾。”
纳兰如风所料不假,楚御璃上门乃为叶彤医术一事。
八月二十五,乃猎奇会最后一日。未显尊崇,诸位均早早到场,等差不多便离去。虽说叶城安稳,可出了就未必了。在归途中被人盯梢,亦或是遇上旁的,也并非没有的事。所以,若非有重要之事,定是早早离去。
巳时刚至,凡有头有脸者均差不多齐了。展厅门口,一丈宽,三丈高,气势滂沱,鲜红如血般珊瑚,引得诸人侧目。都道珍宝已尽,不想竟有此好东西。
封世岚转了两圈,细细打量了个遍,倒是比之前置换之物更为稀奇。纳兰天佑进门就见这一幕,不禁笑道,“如此稀罕之物,倒叫三皇子抢了先,是本皇子来晚了。”
封世岚拱手施礼,“大皇子安好!珊瑚常见,可此株,颜色纯正,气势滂沱,乃有王者之气的血珊瑚。”
纳兰天佑拱手回答,目漏心仪之色,“不错,立于之下,确有股渺小之意。远见尚知其气势,近观更显其尊贵。”
“所谓猎奇者为一奇字,更在意其运到。大皇子今日既得见,可见天命所归。”纳兰天佑忙摆手,推辞道,“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本皇子又怎能如此。”略微泛黑的肤色倒有股憨厚之意。
“若早前,此物我倒会留意三分。可父皇旨意,我已然完成,又怎还会贪心。”
“话虽如此,可若有此物,必定如虎添翼。”见纳兰天佑不领情,封世岚笑道,“我终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添这双翅膀,又有何用。倒不如成全大皇子,也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封世岚花名在外,同为皇子,纳兰天佑又怎会不知。遂也不再推脱,拱手施礼,“如此,倒承蒙三皇子好意了。”
“大皇子龙章凤姿,天人之态,又有何人能比你更适合呢。”
“哈哈…”纳兰天佑大笑,心情极为愉悦。“世人皆道三皇子只知风花雪月不问世事,如今得见,却是个心中透亮之人。”
封世岚微微靠前,笑道,“世人愚昧,怎得大皇子眼明心亮。”二人又是一番谈话,气氛自是和睦无比。
买卖谈成,纳兰天佑随仆从而去。封世岚凝视着珊瑚,神色微深了几分。身旁之人近前来,低声道,“此物乃主子先瞧上,大皇子也有成人之美,主子又何必推辞?”
封世岚面仍望着三丈高珊瑚,修长如玉的手触碰下,一片温润,果与寻常之物不同。“他若真心相让,适才又怎会开口。不过是株珊瑚,拿了也未必衬得起。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之人比比皆是。”
“北域大皇子乃嫡长子,素来敦厚,在北域朝堂支持者不少。来日,太子之位相争,机会倒是不小。”
封世岚收了扇面,敲击着素手。“若他真有本事,也不枉本皇子卖他人情。不指望他日后能帮衬,只待他莫转入不相干的人名下。”
“主子见识渊博,实非属下能比。”封世岚为这比锋芒,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这份心境又岂非寻常人可比。“可三皇子暴露,只怕会引来麻烦。”
皇室显有真情,更为皇位大打出手,六亲不认。他蛰伏,一愿母亲顺遂康健,二愿护住自身而已。若非比逼迫至此,他又何须如此。天空湛蓝,白云浮动。封世岚凝视着,思绪早已远去。
他既有此心,又如何能蛰伏不出。适才纳兰天佑虽乃试探之意,可他与大皇子乃同一类人,更能明白其心意。与其周旋,倒不如大方承认,也不能拿他如何,顶多加以利用罢了。北域虽强势,可到底不能插手他国之事,如此他又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