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压压的,只余大雪纷落,压得松柏都弯了枝桠。院中堆了个不大的雪人,因着连日大雪才保存了数日。
叶彤斜卧榻上抬眸懒懒扫过,却见风雪中一抹身影走了来。惜玉裹着披风戴着围帽,一眼便知是刚从屋外而来。
雪太大,廊下湿鹿鹿的甚至结了冰。以她的身手,虽不至于摔跤却也是慢了许多。
“这般大雪,是赶哪里来?”惜玉抖了抖身上的雪才踏进屋内,解了披风又在炭火前驱了寒气才往叶彤跟前来。还未开口说话,叶彤便先问出了声。
“冬日严寒,衣衫不够,遂去了趟恋衣坊。”惜玉搁下个包袱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给叶彤,“淮安到底不比西陵,有墨菲压阵。款式略微粗狂,只得先委屈小姐几日。等我联系了墨菲,再重新做了来。”
纳兰如风虽派人送了时兴料子和衣衫款式来,可惜玉觉得款式不够明艳大方,又不足够端庄大气,配不上叶彤,便亲自往恋衣坊去了。可去的匆忙,恋衣坊时下并未有太多款式,因而只寻了两套应急,又带了些样式图纸给叶彤甄选。
叶彤翻了翻就随手搁在桌几上,“墨菲不在,到底连这些都不称心。”往日不管是她日常衣物,还是风月楼所需均乃墨菲一手打理,骤然离了倒是有些不惯。
“小姐先将就选几套吧,宫宴之后名声大胜,邀您参加宴会的人都派起了长龙。若非这两日天气不好,只怕得宾客盈门了。淮安寒冷异常,总得多备些。”惜玉自小伺候叶彤,纵使随身带的不多,也不会不早作准备。
之所以会拖延到此刻,是此前太过仓促,对京中时兴样式尚未知晓,不敢贸然准备。如今,见过了各家小姐衣着,了解了淮安境况,遂才出门为叶彤挑选。
“你眼光好,看着准备吧!”惜文惜玉都乃叶彤身旁之人,惜文心思细腻善于处理日常琐事打点内务。而惜玉性格更为活脱,对衣衫搭配,吃食这些更为擅长。“惜玉不在,你一个人难免看顾不过来,可需再安排个人?”
惜玉急冲冲出门,挑完衣衫又忙着赶回来,途中一刻不曾停歇如今却是有些渴了。将样式图案给了叶彤之后,忙执壶为叶彤蓄满了杯中水,才为自己斟了茶,连喝了三杯才放下。
“林叔虽比不上王伯,可区区一个内府也不在话下。往日琐事亦有小丫头处理,需要我插手的倒不多,不过是对外的联络多些罢了!可近来盯着北苑的人不少,我们行动未敢太过张扬,委实也算不得忙碌。”
见叶彤闭目凝神,细心听她说话便继续道,“可待这阵子安静下来,或是有所行动了就顾不过来。惜文当日也是不得已才离开主子,主子身边正需人手,不知可否让她回来。到底是打小跟在身边的人,自比旁人顺心些。”
惜玉所说,叶彤不是没想过。只是惜文惜兰是以假死遁走,一但被人识破了身份,那此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几人的伤势如何了?”
北域仪仗队遇刺,安楠三人趁机逃了出来。奈何惜兰受伤高热不退,三人只得冒险进城,不想却被守在涿州城门口的黑衣人围住来了。
安楠实力不弱,可带着惜文惜兰怎会是二十余人实力不凡的黑衣人的对手。眼见在劫难逃,却是被救了下来。
惜兰因伤势过重,养了数十日亦不见好转。好在莫问及时出手,否则怕是性命堪忧。
未免被人发现端锐,三人被救后即被安置在秘密之所养伤。后来因风月楼宣告关闭,花魁曲漫漫“身故”的消息传出,才琉璃阁总部。既是养伤,亦是替叶彤盯着长老团那群不安分的老东西。
“都无恙了!只是惜兰高热太久身子有些受损,每每变天均有些咳嗽!”以几人自小长大的情谊,惜玉时刻关注几人动向。得知惜兰落下病根时,即刻搜罗了许多好茶,派人给莫问送去,意图让他替惜兰好好调理。
莫理也不客气收了茶叶,却未再出手诊治,而是让她去求叶彤。可恰遇叶彤与她“相识”,她求着跟在身旁时。暗中盯着的人不少,几人亦不敢妄自行动,更遑论为惜兰治疗旧疾一事。
因而此事便搁下了!
如此一耽搁,便是到了宫宴之后。恰巧叶彤今日提起,惜玉便趁机说了此事。在她看来,让两人跟在身边无疑是最好的打算。若担心牵扯此前事宜,大不了易容罢了。
“让莫问将她的症状详细告知,我再试着给她调理。”叶彤用杯盖挡了挡茶抹,梅花的清香瞬时扑鼻而来。
此茶正是当日在梅苑所饮之物。
欧阳皇后得知梅苑之事后,当场派遣了宫女去赵家警示赵琳儿,又让人送了许多梅苑所特有的花茶来北苑。
“主子,属下不懂,为什么?”听闻叶彤此言,便知晓她不欲让两人过来,惜玉不甘脱口而出。
“北域境况,你如今知晓多少?”叶彤搁了茶盏轻声问道。自住进北苑,林叔与惜玉便成了她最为依仗之人。内外之事,素日都是两人在处理。特别是北域朝堂境况,因叶彤细密监察,惜玉素日倒是格外上心。
“北域皇身体每况愈下,国中并无太子,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沐老夫人上门,亦是为靠这层关系威胁五皇子。”
惜玉近段日子没有闲着,将北域朝堂了解了个透。此番说来却是事无巨细,毫无差错。叶彤听闻却是毫无反应,凝视着窗外许久才回头,“三皇子性情残暴有勇无谋,可近来却如换了个人一般,你可曾细想其中因由?”宫宴当日三皇子公然示好,不正是想挑拨她与纳兰如风关系吗?
惜玉脸色变了变,不是未曾想过,是她根本未曾发觉三皇子异样。
“皇后母家乃欧阳氏,支持的亦是纳兰天佑。全淮安之人都知晓我与纳兰如风关系,她却不断向我示好。除了我于她儿女有恩,意图拉通之外,可还曾有其他缘由!”
“属下愚笨了!”
惜玉不笨,不过是被情所绊罢了。“如今北域境况不明,我既选择与他并立,纷争便不会少。还不到非她们不可的时候,又何须冒这份险呢?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都活着!”
活着才能相聚,活着才能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