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将近,楚寻依约前往正院却见室内空空如也,哪有叶彤身形。闫嬷嬷见到楚寻眸子一亮,上前问道,“曲公子今日尚未曾来,可是有何事耽搁了,少主可曾派人询问过?”
楚夫人用药不可中断,今日乃第五日,闫嬷嬷既是忐忑又是欣喜,却是等了半日也未见有人来。正欲派人去寻,却见楚寻来了。
“曲兄未曾来过?”楚寻这两日事忙,连夜里也未曾休息。困极了才靠在书房榻上合眼片刻,不过一两个时辰便醒来了。
“老奴从晨起便守着,半步不曾离开,曲公子确实未曾来过。”见楚寻脸色有异,闫嬷嬷心中一慌。“曲公子乃居客院,按理是不会有何问题的。”楚寻近日所为闫嬷嬷都看在眼中,自明白叶彤的重要。原以为只要震慑住那些人,她在府上就不会有问题,却不想仍旧出了意外。
“少主,不好了!”侍女将话带给楚寻,未曾见到人,倒是给楚一说了。楚一派人打探才知晓了花厅一幕,便急急前来通禀。“陈家来人说曲公子乃是女儿身,身份不明,潜入楚家乃别有用心。此刻正于厅上对质,二爷恰有私下妄动之意。”
“什么!”楚寻身形一晃,踉跄了几步,“他竟如此心急,急到容不下我母亲的命!”原想他会顾怜家族情分,容他救下母亲,适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他错了。二叔狼子野心,心心念念只这楚家霸业,何来族人情分。
窗外雨下的大了,却仍悄无声息,只廊下滴着水滴。楚寻闭了闭眸子,再睁开已是清明一片。“怎么回事,曲公子怎会是女子?“
“据说是如此,可到底如何还无从得知。”此人他亦有些接触,行事素来果决杀伐,何来半分女子娇柔之态,怎会是女子!
“不管他身份如何,二叔既在此刻动手,目的已然明了。去花厅,我且看看他要如何自圆其说。”楚一紧跟于后,主仆二人先后往花厅而去。
寻常前往花厅时,厅上却是空无一人。屋内陈设完整,不似有人来过样。楚寻眸子微眯,看向楚一。
楚一躬身叫屈,“属下亦不知为何会如此,谴人确定消息之后即刻来通禀少主,按理不会如此,莫非消息有误?”可他派来查探的都乃心腹,断不会出错。可若是假的,串通婢女引少主前来,难不成就为瞧一眼这无人的花厅?
突然楚一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他瞪大双眸惊恐不已,“少主,莫非此番乃调虎离山,先谴婢女再到小斯,原不是为曲公子而为引诱你离开,对,对夫人…”
“正院中我已安排好守卫,断无可失,他若想对母亲动手,日日都行何须等这最后一日。”黑眸扫过大厅,却见几上有几滴水渍。黑眸一转,厉声吩咐道,“即刻查清二叔与楚玄龄动向。”
自楚玄龄出世,这十数年来,楚子寒一直盯着这少主之位。此番种种,楚寻并非不知,只是碍于情面未曾动作罢了。不想往日纵容竟养大了楚子寒的心,酿成今日大祸。
楚寻安排下去后,又分别叫来伺候叶彤的婢女与探听情报的探子,细细问了话才作罢。仍无发现不妥,只负手立于窗前,任院中枝叶凋零,以深秋意。
半个时辰后,楚一回来了,躬身道,“禀少主,二爷与玄龄少爷都在三爷的院中。”
“可能探听道院中之事?”楚一摇头,院中不过寻常模样,倒不似有大事发生。
楚寻来回在书房中走了两圈,才开口问道,“往日跟曲公子一起的公子身在何处?”此人日日不与曲兄不相离,若曲兄真乃女子,两人关系誓必不浅。如今曲兄出事,焉能袖手旁观。
“说起此事,倒也奇怪,那公子自昨夜就寝后便再无踪迹,人就跟凭空消失了般。”楚一问过院中的人,都道未曾出去过。
纳兰如风日日带了面具不以真面具示人,难免引人猜忌。楚寻亦曾暗中查探过,可始终查不出分毫。如今陡然消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去三爷爷院中。”楚子寒既是扣下叶彤,明面上已然与楚寻撕破了脸。不管他在何处,楚寻焉有放过之理。“你去母亲院中守着,问下闫嬷嬷曲兄昨夜的交代,实在无法也只能先行喂药了。”
为谨慎起见,楚夫人的药皆由闫嬷嬷与叶彤二人照看,其他人均不曾插手。此番已是最后一日,虽无叶彤亲自喂药,也比断了强。
花院中有一株琼花,却比寻常琼花大了许多。枝干宽大粗壮,修剪得宜,非院中其余可比。
楚寻立于窗前,凝视着只见枝头的琼花树,良久才收回视线。垂眸之下却是片凄凉嘲讽之色,唇角轻颤,呢喃道,“父亲,此番寻儿与娘亲背水一战,如若失败必定身死。父亲没了妻儿,可曾会伤心?亦或是如往昔般,根本无心。”
行至门外,却是瞧见紫衣于廊下而立,寒风中亦不知来了几许。楚寻上前,拉起紫衣的手,却是冰冷刺骨,不由斥责道,“天凉怎不多穿衣,冻坏了可别哭鼻子嫌吃药苦。”
紫衣虽乃仆人,可自小与楚寻一道长大,此间情分自然不假。见楚寻此番神情,已然猜到了,不由心中惦念才来到门外。
楚寻伸手,敛去泪珠宽慰道,“已是大姑娘了,何以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哭鼻子呢。”紫衣脸上的泪水却似断线的珠子,不断落下。楚寻无奈,只得轻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
“此番生死未卜,你且先归家去守着奶娘。若我能全身而退你再回来,若是不能…”
“不会的,不会的,少主定能平安归来。”紫衣死死抱着楚寻,斯声力竭的喊道。楚寻伸手轻柔的抚摸着紫衣后背,亦如小时候般。
待她情绪稳定下来,才继续道,“如若不能你便不要再回来,带着奶娘离了都阳,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至于母亲,她身旁有闫嬷嬷,且毕竟乃当家夫人,亦不会如何。百年之后,仍有祠堂一分香火供奉。”
“紫衣不要,紫衣要跟着你,生死与共。”
楚寻叹了口气,紫衣的心思他如何不知。原曾想日后可将她收入房中,此番兴许已没了可能。“奶娘年事已高,眼睛又不好,若你再去了,她一人孤苦又该如何渡过这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