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循序而过。小院日子清雅宁静,却是一下子到了第五日。深秋天气渐凉,却只下了两场雨,多数日子都是阴阴的,这日却是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本乃秋乏之时,叶彤近日却乃少眠,不过卯时便已醒来。胸中烦闷,总有不安之感,挥之不去,更也无半分睡意。
天大亮,叶彤刚踏出房门,就见廊下立着一人。见叶彤出门即刻上前行礼,“曲公子安好!”叶彤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蓝衣小斯,见眼生不似楚寻身旁之人,才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是?”
“小的楚六乃楚二爷跟前的人,今儿来是奉我家主子之命请曲公子到花厅一叙,说是叶城来了相熟之人,想与曲公子喝杯茶。”楚六躬身而语,言谈虽说不上恭敬却也让人挑不出错处。
“不知来的是哪位,小哥可知道?”叶城乃楚御璃治下最为严整之地,此番他并无消息传来,而无故有人上门,怕是来者不善。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只知这位客人于昨日傍晚方才抵达,这会正与二爷在花厅候喝茶呢。”楚六脸上堆着笑,却给人以阴蛰之感。
“前边引路吧!”既是未经楚寻径直上门,可见对方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如此便去吧,左右能拿她如何。回头瞧了眼纳兰如风的房门,没见动静便独自去了。
刚至门口,遇上端来早膳的婢女,便嘱咐道,“早膳就不必送过去了,左右我不在也用不上。我此番前去只为叙旧,定不耽搁替楚夫人诊治,令楚少主宽心即可。”婢女应声退去了。
花厅之上,楚子寒正与一中年男子分主客位饮茶。见叶彤进来,客座之人忙起身行礼,“叶姑娘在叶城乃是文轩斋座上宾,不曾相交,不想今日竟能在此相遇,当真乃缘分。”男子样貌中等,不惑年纪,微微有些发福。见到叶彤似有些欣喜,眸中喜色浓郁。
“不知阁下是?”叶彤虽非过目不忘却也是记忆极佳之人,猎奇会阅人无数,确不曾记得眼前之人。她在叶城除纳兰天佑识破身份外,并无外人知晓。此人竟称她为叶姑娘,可见颇有蹊跷。楚子寒神色淡然,显然已知晓此事。
近日楚家许多人被楚寻打压得喘不过气,楚子寒好不容易才有压制之法,怎可轻易放过。于是昨日知晓此事后,不待细查,便于今日清晨招来叶彤对质。
“鄙人陈深乃陈家之人,当日我家少爷遇刺受伤。于各大家族商议解决之道时,乃由鄙人。阁下受天下诸人厚待,自是瞧不上我等商贾之家。”当日各大家族齐齐向楚御璃发难,倒是未曾留意这不起眼之人。
“当日诸位遇袭,齐齐向楚管事讨要说法。在下瞧着事大,帮衬着出出主意罢了。倒是未曾留意阁下,当真是怠慢了。”陈深脸上闪过尴尬,此事确乃他们不仗义。可事关生死,也顾不上那么多。
楚子寒见两人确实相识,对陈深之语又信了三分,“陈家与我楚家素来亲厚,常有往来。昨日谈及嫂夫人的病,就提到了曲公子,谁知陈总管却说与曲公子相识,才邀了曲公子,亦或是叶姑娘而来。”
“原是叶姑娘,何来可能之说,二爷此言是信不过陈某人了。”陈深薄怒,脸上满是不悦,冷哼了声别过头去。
“陈总管误会了,这曲公子乃我家少主亲自请来为嫂夫人治病的,又系毒王弟子。天下诸人皆见证,毒王弟子乃一名男子,曾为众人送上达摩草,又怎成了女子,如此不符岂能草草了之。”楚子寒蹙眉,神色为难,似在分辨陈深话中真假。
叶城之事知之者不多,外界传闻多微恙。加之叶彤向来以男子身份示人,此番身份泄露却乃成了疑点。原不是何重要之事,可恰逢替楚夫人治病,如此形迹确乃可疑了些。
“陈总管可确定在叶城中被文轩斋看中之人乃是在下?”叶彤用杯盏挡了挡茶抹,浅浅允了口,闲闲道。陈家为商贾之家,生意遍布四国。若说与楚家有何交情,倒是无可厚非。只是寻常探访,怎的会涉及楚夫人病重细节,可见陈深此番并非偶然。可若非偶然来都阳又是为何,还恰好知晓她身份。
“鄙人虽没有过目不忘之能,可识得个把人却非话下。叶姑娘此言可是觉得被编排了有意讽刺?”陈深把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摔,冷然道。陈深虽乃仆人,可自幼在陈家身份不低。自陈钟开始接手家族生意后,他每每跟着亦是备受尊崇,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自有些气不过。
叶彤似未瞧见陈深生气般,淡淡道,“陈总管多虑,在下并无此意。只是陈总管既确定我乃制出解药之人,必有几分能耐。至于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难不成楚家招贤纳士为楚夫人治病还得分性别?”
“此话差矣!倘若搁在往日,自当不会计较。可嫂夫人的病多少医师都毫无头绪,阁下竟能于五日之内治好,岂非太过逆天。原倒是师承毒王,医术精湛,若身份可疑,那此事就不得不慎重了。”楚子寒收了笑意,坐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
秋风掠过,卷下树上最后一片落叶。叶彤良久才收回视线,淡然一笑,“听了这半日,总算是明白了,楚二爷是怀疑我居心叵测,是来害楚夫人的。”
近日楚寻为楚夫人一事动作颇大,楚子寒亦不敢妄动,否则定有故意推延中断治疗之嫌。遂厉声道,“休得胡言!阁下虽与陈总管记忆中人一般无二,可性别终究不同。而毒王弟子又乃男子,难不成毒王竟戏弄天下人不成。”
“不错!毒王又非不能收女弟子,何以会多此一举。”陈深眸带讥讽冷哼道。叶城当日之毒,原只对内力深厚之人。大少爷不韵武技,本可先行。是叶彤以道义相挟才令大少爷受此无妄之灾,连带着他也受了责备。此番机会送到手边,他怎可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