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久病的缘故,苏清然面色苍白,还透着淡淡的死气。叶彤坐在矮凳上,玉手扶上嬷嬷探出的手腕开始把脉。许久之后,又取出银针往人中和脖颈处扎了扎才退开床边。
“曲公子,如何,家母的病可能医治?”见叶彤收了针,楚寻上前一步,唇瓣颤抖张口询问。楚菲儿美眸满含希冀,皓齿紧咬红唇,双手死死绞着锦袍,生怕错过分毫。见叶彤久未答应,连刘氏也微微向塌前行了两步。
陈珂二人面上绷着,内心却极为矛盾。既希望叶彤能治,让他二人知晓因由,又不太甘心叶彤小小年纪,医术上的造诣高于他们。
扫了在场诸位一眼,叶彤淡然一笑,“楚少主放心,令堂的病虽有些棘手,可也不是不能医治,在下有八层把握能治好。”
“果真!”楚寻大喜过望,脸上欣喜不已。楚菲儿玉手扶上胸口,顺着自己胸中激荡之情,高兴得不能自制。只得低声呢喃,“母亲,母亲终于有救了!”
正当诸人激动时,一突兀之声,骤然响起。
“哼!黄发小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原道是叶彤知晓了病理,私下也需虚心请教,以斟酌用药。殊不知,叶彤话不惊人死不休,一下子惹恼了柯医师。他脾性本就暴躁,见叶彤大放厥词自然不虞,忍不住出声训斥。
医者治病,断无十分把握者,八层可谓是对寻常病疾谦虚之言。叶彤此言,可谓当众打脸,柯医师又怎可善罢甘休。
陈医师未曾言语,可目光却多了几分责备之意。他向来温和,素有慈医之称,历来以行医济世为己任。见叶彤如此狂悖,不免多了几分怒气。“你面前的乃是一条人命,岂有如此草菅之理。”
陈珂二老虽非有医仙毒王般盛誉,却也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医师。所以,两人对叶彤即便多有鄙夷,她也未曾计较。可如今竟不明是非,是因她一言就恶言相向,不由心中一怒,面上冷冷道,“依二位之言,在下亦是要不能医治,方才谦虚,方才将此视为人命!”
“你…”陈珂二人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颤抖着手指,指了叶彤半响。最后,说了些狂妄自大,好自为之的言语后,方一跺脚,亦不理会楚寻劝说,拂袖而去。
“哥哥!”楚菲儿被陈珂二老这么一闹,欣喜之中多了一抹愁色。心中担忧,可母亲病重亦不能劝阻,因着只能唤了声楚寻。楚寻是长子,又年长于她,向来是她的倚靠。
楚寻冲她微微点头,自是明白她的心思。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管是何因由,既求得叶彤救治,就无再疑心之由。江山代有才人出,谁言年少无英雄。
陈珂二位医师走后,屋内只余下楚寻兄妹,刘氏,闫嬷嬷及叶彤几人。楚寻略微思忖,对叶彤躬身道,“曲兄乃毒王弟子,寻既请归家中,断无疑心之理。家母既是有救,烦请曲兄开方用药,其余自有寻一力承当!”
“哥哥!”楚菲儿惊呼,上前抓住楚寻手臂。昨日之事她虽未曾在场,可也素有耳闻。族中本不信任叶彤,全凭楚寻一片孝心才求的楚家老爷子开恩。如今,气走了陈珂二位,又私下用药,若是出事,即便楚寻乃少主亦是不能周全的。母亲的病要紧,可也不能不顾兄长。
“菲儿!我意已决,你务须多言。”楚寻面上肃穆,隐约有几分悲恸之色。叶彤得见不由叹息,楚家家大业大,可竟连为母治病之事,亦不能做主,不可谓不心寒。
闫嬷嬷摸了把眼角泪花,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她是楚夫人的陪嫁,伺候了她一生。此番本以为能有些起色,不想竟是这般,不免悲恸。闫嬷嬷对着楚寻两兄妹,微微行礼,方道,“夫人自病起,便尤为心忧少主与小姐,亦担忧累及两位。还请少主行事,凡事以保住自身为先。若是夫人醒着,想必也是如此叮嘱!”
楚寻点点头,凝视着窗外略显萧瑟的院子。若是母亲在,定是会如此,可他却不得不违背。不由长叹一声,“闫嬷嬷此言,我何尝不知。只是身为人子,明知能救母命而不救,又岂能心安。”
“哥哥,只是先通禀族中,由族中派可靠医师,与曲公子斟酌用药,又岂有不救之理。”楚菲儿虽长在楚家,可到底是女孩子。未曾涉及族中事务,尚不清楚族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可楚寻乃楚家少主,焉能不知!看了眼满目希冀的幼妹,楚寻按捺下胸中不虞,只轻言道,“母亲病重,为兄只担心不能拖延。”闫嬷嬷看了两人一眼,终究未曾再言。
楚寻正了正神色,步履不错,行至叶彤面前,躬身行了大礼,方道,“家母垂危断不能拖延,请曲兄开方用药!”嗓音绝决,似下了某种决断。
“楚少主真不再等等?”楚家的境况,楚菲儿不知,叶彤却知晓一些。楚寻若此刻不用药,楚夫人就真回天乏术了。
“请楚寻开方用药!”
“好!此药喂下,断不可中断,必须连服五日,方可见效。楚少主,可能达到?”叶彤被楚寻孝心所感,心中荡起敬佩之情,此番方定了真心为其治病之心。
“曲兄只管用药,其余之事,寻自当处理妥当!”
叶彤亲自开了药方,又交代了闫嬷嬷许多事宜,方起身离去。临出门前,望了眼厚重的帘子,开口道,“楚夫人久病缠身,身子孱弱,是不宜见风。可此帘太过厚重,于时节不符,切勿再挂!”
楚寻心中一凌,却未显示分毫。只刘氏听后,略微怪异,“此乃玄龄听闻医师吩咐挂上的,如此倒是那医师判断有误了。”
楚寻草草应了刘氏两声,便吩咐人除了帘子,又着人将外间通风,才往前厅而去。陈珂两位医师走了良久,族中之人想必已知晓。他需得想个法子拖延两日,待五日一过,便可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