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彤两人随楚寻前往花厅时,厅上已坐了数人。
上首座空着,次首座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一根木质拐杖,身形有些佝偻,精神头却很好。自叶彤进来,扫过二人一眼后,便再未曾睁眼。
花厅两侧各坐着二三人,头上的那两位年纪较大,其余几人则是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见二人进来,都用探究警惕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射。
感受到这些人的目光,纳兰如风剑眉微蹙,手上的动作一顿,眸中更是闪过杀意。叶彤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的点了下颚。纳兰如风无奈,僵持数息之后只得散了这杀气,随身往前。
“三爷爷!”楚寻躬身向次首座的男子施礼问好,再依次是剩余几人。介绍完诸人后,叶彤二人也微微躬身,行了个晚辈礼,才落座。
叶彤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刚喝了口,便有人发难。
“寻儿,这就是你外出数日寻的良医,简直是胡闹。”左侧中间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神色间颇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先前带回个有毒的灵元珠,此番又寻得个稚子。享誉四国的医师都治不好,又岂是个小子能治的,你堂堂楚家少主竟被糊弄至此。”
“二叔!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医者尚且良莠不齐,水平不等,如何又能以年龄论之!毒王前辈威名赫赫,他的弟子如何又是庸碌之辈!”率先开口的男子,正是楚家家主楚云天的胞弟楚子寒。
“糊涂!纵使他真乃毒王弟子,如此年幼又能习得几层。那可是你母亲的命,你怎能如此安心。”言罢,上下打量了叶彤数眼,满目疑心,“毒王至三十年前隐退,便再无音信。从未听闻有收徒,怎的突然冒出个不及弱冠的弟子。”
楚子寒此言一出,厅上众人的目光略变了变。若说此前是探究,如今便是疑心了。楚寻心底一寒,微眯的双眸泛着冷意。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气息,慌忙抢先应声,“二叔此番刁难,不过是见曲公子年幼,有些先入为主了!毒王前辈素来低调,寻无缘得见,可曲公子医术乃被天下诸人公然,又得文轩斋认可,又怎可做得了假!”
叶彤中毒一事虽被化解,却早已是人尽皆知,楚子寒向来留意天下动静,又怎会错过。听闻楚寻此言,楚子寒面楼讥讽,冷哼道,“文轩斋,琉璃阁不过是不择手段的江湖组织,谁知其中是否有何猫腻。你竟将你母亲安慰至于此等人之上,当真是好儿子,是我楚家的好少主!”
叶彤本不予参与,可见楚子寒言谈如此蔑视,也忍不住开口。“叶城之中,天下人见证都做不得数,却叫楚二爷看出了端详,殊不知这天下都不敌楚家一人!”
楚家虽游弋于江湖朝堂之外,可天下第一世家之名却非虚名。明面上不涉江湖身无爵位,可数百年下来,姻亲关系遍布,与江湖朝堂早已牵扯甚深。叶彤之言,看着无意,实则诛心,纵使楚子寒也不敢托大应下。
“子寒,曲公子远来是客,不得无礼!”见楚子寒被堵得说不出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煞是难看。次首座上,一直闭目不语之人,突然开口道。昏黄的眸子直直射向叶彤,“曲公子乃毒王弟子,可有何凭据!”
见叶彤摇头,楚子寒冷笑道,“为防说我楚家欺客,曲公子只要能证明自身,即刻让你为楚夫人请脉,不管如何,均不追究责任。”
“呵!”纳兰如风嘲讽一笑,眸光冷冷扫过厅上诸人,闲闲道,“素闻楚家乃隐匿世家,历来以正义温厚,礼仪周全著称,如今得见,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我楚家乃百年世界,由不得尔等辱骂。何处来的黄口小二,老夫定要替族中长辈好好教训一番!”见纳兰如风不恭,右侧头位的老者斥责道。若非见纳兰如风气质非凡,不是寻常人家之人,他定直接让人撵出都阳。
纳兰如风看也不看老者一眼,转身对叶彤道,“素闻为求医,皆百般客气。倒未见如此刁难,更要自证其身者。此行为全楚少主孝子之心,既如此不治也罢!”叶彤听完,甚觉有理。她师承莫问,又早已青出于蓝。虽显少露面,却也未被如此刁难过。
见两人已准备离去,楚寻心中一慌。二人虽乃闲闲一语,可他知并非托词,是真有意离去。当即跪于堂中,祈求道,“三爷爷,寻儿虽年幼,可位居少主之位,时刻谨记楚家重担分毫不敢懈怠,又何以会被轻言蛊惑。三爷爷自幼教导,又如何不知寻儿性情。寻儿纵使年幼无知,也不敢拿母亲性命开玩笑。家母,家母已是回力无天,何不让曲公子一试。若能救治,又何惧身份。”
次首座之上,老者亦然沉默。昏黄老眼微闭着,任谁也看不透。见老者无状,楚寻又往前移了移,痛声道,“三爷爷,望念寻儿救母之心,予以怜悯!”
楚子寒眸子一转,厉声斥责道,“寻儿,你堂堂楚家少主,下一任家族,言行皆代表我楚家。于外人面前哭闹,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
楚寻跪了许久,久到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却又听到一声叹息,“几位医师已然束手无策,他去瞧瞧也好!”
楚寻喜出望外,连连磕头致谢。楚子寒出声干涉,可任其如何分析利弊,老者也未曾再言其他。只最后才施施然,说了句,“病人垂危,既是有所心忧也乃常事。不若多安置两位医师在,以示妥协。”此后便再无言语。
既与楚寻有言在先,中途虽曲折可到底未曾过分,叶彤也不好再言其他,只得应承下来。老者发话,其余诸人自然依此行事,与叶彤又商量了诊治的细节时辰,方散了。
散了之后,楚寻亲自将两人送回住所。又安排了膳食,陪着用了,说了好些感谢之语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