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乌云掩盖所有光亮,只余一片昏黄。
血水滴落入地,混入漆黑的泥土,与此前血腥相溶。
清风扬起秀发,随风而舞。
血色双眸缓缓闭上,掩去眸中倦色与满目苍夷。
“咻”
破空中一只箭矢飞来。
直穿胸膛。
箭尖血珠滚落,染红胸前白衣,如曼陀罗花般灿烂。
她笑,终于轮到她了。
闭上双眸,张臂往后倒去。
如此也好,
如此就能归去。
归去见我那负心人。
西陵国
圆月挂于树梢,倾洒下薄色月光。疏影颤动,却闻一阵丝竹雅乐之声。
风月楼内,一袭大红锦袍的佳人正于舞台中央,抚着一把古琴。琴声迤逦,时而柔和时而温婉大气,颇有一番意境。
一曲终了,诸人久久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红袍佳人秀眉轻佻,双眸含情,红唇微动,“奴家不才以一曲高山流水献丑,不知曲姑娘可还中意,能否现身一叙!”
此正乃风月楼每半年一度的花魁挑战赛,这日,风月楼诸人皆可向花魁挑战,花魁不得拒绝,凡胜出者就乃风月楼新一任花魁。
自去岁曲漫漫即叶彤成为花魁以来一直无人超越,盘踞花魁之名甚久。以卓然的琴艺与无双美貌,渐成为享誉四国之辈。如此自然引起许多人妒忌,才让今日这花魁挑战赛尤为热闹。
诸人将眸光看向三楼一间厢房,厢房窗菲大开,若隐若现的紫粉色纱帘内透出个朦胧婀娜的身影。
清风拂过,纱帘微卷,恰见女子绝色面容。
半响,楼梯顶端出现个着女色纱衣的女子,清浅一笑,“姑娘琴艺卓然实属天籁,听得奴婢一时技痒特来讨教。”惜玉是叶彤的贴身婢女,往日负责打点日常。因着也擅长琴艺,便时常替叶彤出战。左右赢她更容易些,这些人自然也没甚意见。
惜玉款步,行至舞台中央。待坐定,一曲高山流水,指尖倾泻而出。曲调婉转清丽,却比适才多了几分情致,已然,惜玉对曲调的精通在红袍佳人之上。
瞬时,胜负已分。
宁馨园风心阁
夜色漆黑,只天边几颗星宿。雀鸟归巢,只偶闻几道虫鸣之声。院中清幽,只余东南方一颗琼花树。
树下,一女子负手而立。微风拂过,花瓣似雪飘落。
女子白衣似雪,黑发妖娆,本道是仙人之景,却平白多了几分凡俗之花,倒更显风流恣意。
“小姐、小姐!”一道清丽急切之声,划破了院中宁静之景。
“何事如此惊慌?”惜文向来稳住,少有失态之时,此番如此惊慌,定是有何大事。女子出声询问,眉眼间却是多了分被扰了清净的责备之色。
惜文咽了口唾沫镇静道,“景公子来了,正朝风心阁而来。”清冷的眸华陡然睁开,未着一语,便化着一道白烟,不见了踪迹。
同时,一紫色锦袍飘然而至。定睛一瞧,却是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男子扫了眼还未落地的琼花,对着虚空幽怨控诉,“彤儿,你又弃我不顾。”言罢,也转身而去。
叶彤尚未走远,听闻此言,不由身子一僵,气息一弱险些跌落。慌忙提气稳固,更施展全力,往前而去。
待惜文离去,风心阁再次沉浸下来,只余琼花随风而落。
西河畔,流水潺潺,柳絮纷飞,偶有人来。叶彤闲闲逛去,却道是形单影只。
景铭乃叶彤同门师兄,自师傅过世,继承衣钵后。便游历于四国,极少来西陵。可笃一来,定会寻叶彤。原是师兄妹,本无不可。可自那日后,叶彤就避之不及。殊不知,这一躲就是三年之久。
抓了把柳絮在手,又轻轻放了开去。来这异世十年,也以这身份活了十年。可怎么都不似真实,可若是梦,那愈合了连疤都未曾留下之地为何总会隐隐作痛。原道是可由此了结了此生,却只是了结了些妄想罢了。
那世道与她已成往昔,了结了也好。如此换个身份,换种身份,也非坏事。
两日后,一切归于平静。
午后,叶彤懒懒倚在窗前,凝视着窗外之景。手中拿着一撮秀发,眸色深深,不知所思何物。
“小姐,这是这两日的投贴名单。”风月楼花魁虽誉满四国,可向来极少待客。有慕名而来者,需投贴以供甄选。能入花魁眼者,方能踏入这漫幽居。惜文每两日会取一次名单,现下正好取了递与叶彤。
叶彤粗粗一扫,又递还给惜文方开口道,“不过是些纨绔弟子,着花吟安排吧。”惜文离去后,叶彤又恢复此前之态。
“惜玉,这两日出城的人较往日多了许多,可曾查过缘由?”叶彤目光不离,这已经是一刻钟里走过的第五辆马车了。此非主街尚且如此,其他街道岂非更甚。
“近日,普惠大师回了广谱寺,凡想找他解签的都赶着去了,所以出城的人自然多了些。”普惠大师在四国都很有名望,终日云游在外。此番机会难得,自然争相而往。
见叶彤只恩了声便再无反应,惜玉抿了抿唇,争取道,“索性近日无事,不若小姐也去瞧瞧热闹?”
“你知我向来不信这些。”
“小姐,风月楼并非长久之地,多少要为以后计较。”惜玉搁下手中活计,行至叶彤身侧。叶彤来风月楼时,惜玉就极力反对,可禁不住叶彤一意孤行。
风月楼早几年便已在西陵立足,虽屡有坎坷,可凭花吟之才也算顺遂。年前,叶彤往来途径西陵,恰遇花魁挑战赛。听闻一曲甚有感触,便也回了一曲。殊不知,与她对战着乃风月楼上一任花魁,不经意便一曲成名,霸了这风月楼花魁。
寻常青楼女子,深入简出,识得之人不多,来去也自由。可自叶彤成了这风月楼的花魁,却成了誉满四国,家喻户晓之辈,如何能说走就走。且叶彤本欲留在西陵,恰好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此番正好。
至于惜玉所忧心之事,叶彤岂会不知,只是不甚在意罢了。倘若真心恋慕,又怎会由此退缩。她非闺阁女子,本不能于他留下好印象便固步自封,又何必制造这般假象。
叶彤回眸淡淡一笑,“不过才十六,再等两年也不迟。”
虽说及笄之后,即可成亲,可西陵女子成婚大多在十七八岁。以叶彤的年纪本就不急,在者她早已非她,又怎会为这些礼法所固。
“要不先定亲!小姐才华横溢,貌美无双,但终究是女子,有个姑爷才有依靠。”
“以我之能,又何须依靠旁人。”语气淡淡,却有股不容忽视之气度。“且婚姻大事,命定之人,又岂可轻率。”
“话虽如此,可终究要寻。与其届时忧心,不若早作打算。”惜玉眉心一动脱口道,”不若弄个比武招亲,先文试再武试,势必要二者皆胜的文武全才才能堪堪匹配小姐之能。以小姐之名,定能引得天下才子悸动。”惜玉眸子清明,越说越激动。
“若为此而来,则更无继续之由。以色示人,色衰而爱驰,谈何真心。”
天空蔚蓝,雀鸟腾飞,正是晴空万里之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求的也是真心爱慕之人。可男权至上之地,又谈何容易。
但难又如何,她叶彤要寻的,定是真心相与之人。既让她重活一世,断不会委屈了自己,亦不会为世俗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