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被村长慌张的送上了小船,他站在船上痴痴的张望,小哑巴虽真心不舍离开酒岛,但心中实在不忍给善良的村长或萌萌带来任何麻烦,再加上此刻眼前村长这真实的恐惧战争的眼神,让小哑巴下决心收回了视线,握紧了船桨。
这一去,他甚至不知道还怎样才能再找得到酒岛,而答应萌萌的会回来看大家的诺言还始终在小哑巴的胸口缠绕。
小哑巴的手上似乎还存留着昨天帮大家做饭拨葱的味道,耳边依然回响着抽屉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小哑巴边用力的划着船桨驶离酒岛,边忍不住在脑海中回放着离别前一幕幕琐碎的回忆。他把船桨尽量从更深的水中划过,不忍心破坏此刻眼前水面的宁静。
从岸边不远处逐渐入睡的水影中,似乎还依稀可见酒岛上的人烟,或许酒岛上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小哑巴的遐想?但酒岛上住着的萌萌和二娃对于小哑巴来说却永远的成为了现实。
或许对于一个住在远离人间烟火的小岛上的人来说,他们是否真实的存在过,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事情。
一个人存在过与没存在过,要看去体会他的人是谁了。有的人活到老,却在临死前悲哀的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似乎并未存在过。
有的人用尽一切心机获得了别人眼中所谓的一切,却发现到头来自己所拥有的那些财富与虚荣,不过像小孩子们哭着去争来的一块巧克力,和没有存在过并无差别。
有的人当为了爱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时,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某些人类肉眼所看不见的存在。就好像此刻正在远离小哑巴的酒岛,虽然模糊得似乎再也看不见,再也回不去,但它的存在感对于小哑巴来说,却是如此的真实。
就好像当我们傻傻地看着水中的倒影时,明知眼前的一切都是摸不到的虚幻,却还是会经常目不转睛的想往。酒岛好像一个存在过却又什么也没有留下的过往,一步步的漂向了远方。正所谓:
水动缠梦帘,悠然静无息。
无弦奏波纹,有荡心不扬。
人烟蘸乾墨,镜中画坤柔。
西南蒙犬睡,东北贞鸡鸣。
三山怀胸底,四水绕潜龙。
牝尾制木琴,童声应鲲鹏。
水墨若无极,后浪推彩影。
至九用旧学,贞五品正中。
怀宇石不惊,千问不见世。
含弘昭不语,万层描月明。
小哑巴见酒岛已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自己心里好像也算松了一口气。这一次自己总算没有再给别人带来什么灭顶之灾之类的麻烦。
但他转头一思量,还是觉得很难过。已经习惯了在小岛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天只管吃完饭就抬头数星星的日子,谁不会留恋呢?
如果说小哑巴来到了酒岛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那么在酒岛度过的这段日子,就是他重生后的母婴时期。如今的他好像一个还没到断奶期的婴儿,却被生生的从母亲的怀中扔到了这艘不到三米长的小船里,漫无目的的漂泊于暗无边际的大海之上。
小哑巴也不明白为什么,死亡总是跟随着自己,而自己却怎么都死不了。小哑巴自己心里从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却总是在不经意间伤害着周围所有的人。
或许死掉了的人会觉得小哑巴很幸运,但小哑巴却并不这么认为。有的时候,死了反而是幸福的。因为至少他们不会有机会去体会如今小哑巴的这种无边无际的孤独与寂寞。
小哑巴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小小的蚂蚁被扔在了莫大的水库中央,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没有精神支柱,更没有亲人、朋友。人的渺小和宇宙的磅礴,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执着。
除了怀揣着一颗还不愿意停止跳动的心,小哑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他想不起自己是谁,认识谁;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不清楚谁在乎自己,谁爱自己,而自己,又该去爱谁,爱着谁…
如果说这无边无际到令人悚然的大海可以代表小哑巴此刻心中的孤独与无助,那么他最好还是先庆幸一下幸亏这眼前的海水,不是火海。
因为最起码,在他饿死、渴死之前,还能仰靠在这一叶扁舟上漂一段路,从黑暗中笑着仰望那些数不尽的依然闪耀着的繁星。尽管看不透每一颗星球上,究竟上演着怎样的故事,起码不会死得过于孤寂,如此想着想着,眼前的困境好像变成了美事。
想到这里,小哑巴带着深深的倦意,洒脱的微微一笑,躺了下来。此刻的他,心中早已没有丝毫的恐惧,更没有凡人所常拥有的那些诸如悔恨、疲惫、厌倦、嫉妒之类的情绪。
作为一个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的人,如今竟能老老实实躺在大海中央,怀揣着一颗如此安静的心,老实说真的是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中,黑暗逐渐的吞噬着小哑巴所在的小船,宁静的海水似乎连船底都懒得拍打了。整个世界,除了天空还睁着眼睛外,其他的事物似乎都陪着小哑巴一起入睡了。
正所谓无声无息无边无限无陪无伴,无爱无恨无仇无情无感无憾;渺淼时空,使得浪过也无痕;轻叶扁舟,但问何去又何从?
也不知睡了多久,小船的震动猛然间让小哑巴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的坐在船上,打开萌萌交给自己的那个传说中是属于自己的物品包包,看见里面先是有一件风衣,小哑巴正好感觉此刻海风清凉,便穿了起来,谁知左边的兜子上竟然有一个大洞,穿着有些像一个叫花子,不过小哑巴并没有在意。因为此刻的小哑巴,头发披肩,胡子像野草一样糊在脸上,即便不穿这风衣,其实也一样像个叫花子了。
再往下看就是一把手枪和一个小盒子,小盒子的下面,有另外一个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小哑巴拆开那块系得紧紧的死扣,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把绿色的左轮手枪和一封信。
小哑巴把信封拆开一读,这信原来是萌萌写给自己的,从潦草的字迹上看,就可以知道她完全是在很急促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小哑巴,你一定多吃点,太瘦了!我爸爸留给我一把手枪,我和二娃也都不会用,给你路上防身,里面子弹永远为你装满。记得回来看我!”虽然纸上潦草的就这么几个字,可小哑巴打心底里体会得到萌萌对自己的惦记,他自己其实也不想离开酒岛,因为在那里不仅可以过着简单朴实的生活,还可以有这么一位细心姑娘的照顾。
如果不是怕给整个酒岛带来什么灾祸,小哑巴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虽然酒岛上没有电视,没有花花世界,但花花草草里,更满载着生命的养分和情调。小哑巴带着深深的倦意把信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回信封,这薄薄的信封里的区区几十字,带给眼前这位漂泊在不知生死、不知尽头的小哑巴的,又何止是一点点感动?
小哑巴感觉自己已经失去意义的灵魂中,好像又找到了一些继续下去的元素,找到了那么一个还在乎自己的人。
小哑巴认真的怀着发自内心的感动将萌萌的信收了起来。又拿起了那把手枪。
只见这把手枪好不奇特,枪筒感觉有点像一个还没有熟的香蕉,硬邦邦的绿绿的枪杆子,虽说里面还是直的,但表面弯弯的而且完全不平整,根本无法瞄准;枪把则像一个还没剥皮的菠萝,上面全是没有规则的黑洞。看上去完全没有想拿起它来的欲望,因为光看着着枪把上的坑,手就已经开始痛了。整个枪感觉像是一块被别人扔到海里腐朽了几百年的珊瑚,如果不是萌萌说过这是一把枪,恐怕没有谁会认为这东西真的会和枪有关联吧。
这枪的外形所给人的第一印象,感觉如果抓着枪筒,用枪把砸椰子或者核桃吃,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小哑巴正要找找这破枪是从哪里上子弹,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船开始轻轻的晃动,抬头一看,原来从远处传来了一圈圈的波浪。小哑巴顺着波纹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海平面月光下,隐隐约约有一艘帆船正向着自己的方向驶来。
小哑巴心想,这大半夜的,怎么会还有人出现在这月下孤寂的海面之上?难道也是一位和自己一样,既无家可归也不知该停靠至何处的可怜人?
话说小哑巴还在想着远处的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谁,那帆船已经逐渐的靠近了过来。“怪不得你能看一次就抵消子弹,学会直径刺客难度的技能,原来你有铜镜!”,只听得船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默默的嘀咕着什么。
不知为何,小哑巴远远的就能感受到一股杀气在顺着圆圆的浪痕缓缓的漂来。且不管这杀气,就说这大半夜的,单独出现在这里的小船的主人,估计不是疯了就是有什么特殊的使命吧。
小哑巴好奇的扶着船梆子站立了起来,他不由的打了一个踉跄。刚刚睡醒不久的他,似乎还没有把陆地的站立平衡感习惯,调节到在小船上重心极不稳定的环境下来。
小哑巴仔细的顺着微暗的光线向小帆船一望,不由使劲的揉起了眼睛。他仔细的确认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一遍,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觉得不对头,更不可能。
原来眼前小舟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自己干掉的玲时空直径刺客-玲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