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炎炎夏日,晌午的太阳晒得人都快化了,官道上,一壮汉扛着大刀站在一个大树下,时不时的朝着前头望上几眼,“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不走这条道?怎么现在还不见有人来?”
“会来的,再等等!”慵懒的声音打着哈欠从树荫上传下来,有些低沉,却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壮汉抹了一把光头上的汗,甩了甩手,有些不耐烦,“一群狗娘养的,怎地走的这么慢!”
又是半柱香时间过去了,远处才听到有车轮和马蹄声传了过来,壮汉精神一震,“我的乖孙,总算是来了!”
“当心着点儿!”
二话不说,提着他的大刀往官道中间一立,大刀噗呲一声入地三分,壮汉双手放在刀柄上,神色威严,俨然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片刻间,车队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是一队镖车,前头四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车上累着一箱箱的货物,装的不知是些什么,马车上还竖着一面旗子,上书一个‘威’字,马车后面十来个人手持武器的跟着,除去为首那人一身黑色劲装,其他都是统一的镖师打扮。
车队走近,壮汉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为首那人驱马向前走了几步,望着壮汉满脸的不耐烦,喊道:“大中午的你搁这儿晒太阳呢?赶紧给爷让开!”
壮汉抬头打量了他一番,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纸,对着那人看了半天,才收了起来。
来人被他看得心烦,手里的马鞭指着壮汉,“小爷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得不是?”
壮汉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一脚踢在大刀上,大刀应声而起,扬起一阵尘土朝着那人挥去,来人一惊,一个矮身从马上滚了下来,刀贴着他面门而过,削断了他半缕头发,壮汉又是一刀下去,那人躲闪不及,眼看这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却在半路被截了下来,是个大胡子。
“在下霍彪,福威镖局总镖头,不知壮士这是何意?”
“报应!”壮汉轻飘飘的吐出了两个字,带着劲风的拳头挥了出去,霍彪偏身躲过,手里的长剑跟着刺向壮汉,壮汉一个矮身,一个踹在他腿上,霍彪吃痛身形有不稳,往一边倒去。
‘咔擦’一声儿,霍彪整条胳膊被人卸了下来,壮汉又是一脚,将他连人带那条被卸下来的胳膊一起,钉在了树上!
那些个镖师个个面面相觑,霍彪是谁?那可是他们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在江湖上能叫出名号的人啊,就这么被人三两下卸了胳膊,顿时众人没了斗志,作鸟兽状散了去。
方才那人更是惊恐,看着壮汉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般,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着您了!”
壮汉也没搭理他,转身冲着树荫喊了句,“老大!”
壮汉转身的瞬间,那人抓起地上一把尘土往他面上一撒,抬腿就跑,壮汉被呛了一声,心里冒火,一脚踹在他的腰上,手起眼看就要刀落将人劈成两半,身后传来了喊声:“阿蛮!住手!”
阿蛮火里窝火也只得停下了手里的刀,脚下的劲又加了几分,“**崽子,你再跑爷爷把你这两条腿也给卸了信不信?”
“啧啧啧,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他和你无冤无仇你卸他胳膊做什么?”
阿蛮转过头去,只见那人一身红色劲装却未着鞋履,一头长发也只在脑后扎了起来,只是面上带着半边面具,一半儿的脸瞧不清楚,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短刀,刀柄上挂着个铃铛,似乎不像是武器,脚脖处也挂着两个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好听得很。
“老大,这小子怎么办?”
风炜彤戳了半天被阿蛮钉在树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应该是昏了过去,她叹了口气,“这就昏了,我还有事儿要问呢。”又瞧了瞧旁边的胳膊,顿时有些恶寒,阿蛮这喜欢卸人胳膊的毛病还真是...
风炜彤几步踱到阿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就是下回下手轻点儿,别总卸任胳膊!”
阿蛮白了她一眼,事儿真多!
“霍阳,还认得我吗?”风炜彤蹲在他面前,双手抱着膝盖,笑嘻嘻的瞧着他。
霍阳一抬头,只瞧见那半块面具就将他吓得半死,“是...是你...你...是...妖怪...”
风炜彤抬手就是一巴掌,皱眉道:“你才妖怪呢,你全家都妖怪!会不会聊天你这人!”
阿蛮在一旁憋笑,说他家老大是妖怪的霍阳也不是第一个了,只是敢当面讲出来的,也就这小子一个了。
“这个地方晒得很,咱们走吧,静钰姑娘在等你呢!”
那句‘静钰姑娘在等你呢’让霍阳顿时如陷冰窖,明明日头正好,他却浑身冒冷汗,还有些发颤。
“静钰...她...她不是...”
风炜彤起身不再理他,摇了摇刀柄上的铃铛,清脆的响声在官道上回响,片刻,两匹通体雪白的马拉着一辆马车从树林里出来,马车的四角也各挂着两个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在蛊惑人心。
“把他打晕,绑小白身上。”
阿蛮回了声‘得了’,一个手刀就将霍阳打昏了过去,待马车走近,又从车底下拽出手腕粗的绳子,将人捆了个结实。
阿蛮就将人捆结实了,准备将人绑在马上时,白马却躁动了起来,似乎十分的不乐意。风炜彤踱了过去,顺着它的毛,“小白,别闹了,正事儿呢。”
待风炜彤爬上了马车,阿蛮便驾着车奔驰了起来,只剩下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官道上回响,被钉在树上的霍彪无意识的喊了句:少爷...
三日后
“还有多久到啊?”风炜彤在马车里嚎道。
“快了,今天晚上就能到。”
风炜彤啃着手里干巴巴的肉干,眼泪都快出来了,她都啃这玩意啃了三天了,她能不急吗?她十分的想念油汪汪的卤猪蹄,清清脆脆的醉虾,香喷喷的烤鸭啊...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收去了余晖,只剩下西边一片晚霞挂在那,好看的很。
“老大,到了!”
风炜彤掀起了车帘,看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心底生出一丝惆怅,这个地方,不管生过多少变故,终究会被来往的人带走,最后遗忘。
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匣子,轻声道:“静钰姑娘,咱们到了!”
阿蛮在城里找了家客栈,店小二出来迎客时,嘴上一直叨叨,一会夸她好看,一会夸她的马儿漂亮,一会又讲她马车精致,风炜彤被他逗得合不拢嘴,笑嘻嘻的赏了他一锭银子,阿蛮默默的在一旁摇着头。
风炜彤抱着匣子走在前头,阿蛮不知从哪摸出个袋子,把霍阳装在了里头,店小二安置完马车,又跑了过来,殷勤道:“客官,这东西沉得很,小的帮您搬吧。”
阿蛮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店小二顿时浑身发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讪笑着跑到前头去引路了。
“两间上房,再给她弄些吃的!”说完指着已经坐到桌边去了的某红衣女子。
掌柜的见阿蛮一脸匪徒样,又扛了个不知什么东西的袋子,不敢怠慢,收了银子就让人领着他上去了。
风炜彤刚挨着桌子坐下,店小二就凑了过来,“姑娘要吃点什么?”
“酱猪蹄,水煮活虾,水煮牛肉,鲫鱼羹汤,再来一只烤鸭,就这些先上吧!”
“好叻,您稍等!”
“先给我上壶酒啊。”风炜彤在店小二身后叫道。
店小二应了一声儿,转头刚巧碰上刚下楼的阿蛮,又将他引到风炜彤桌边才去准备。
周遭的人时不时悄悄的瞟上一眼,一个异域风情带着面具的女子,一个一脸强盗样的蛮徒,怎么看怎么觉着奇怪。
风炜彤被他们看得烦了,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匣子上敲着,淡声道:“看的烦死了,吓吓他们。”
阿蛮点头,用力往桌上一拍,身上的肌肉抖了几抖,扭脸朝周围瞪了一圈,“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们眼珠子全挖出来!”
众人皆是后背一凉,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不敢再多瞧一眼,喧嚣的大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风炜彤伸手在小匣子上拍了拍,笑道:“凡人啊,就是胆子小。”
“呵呵,那可能也是因为蛮爷长得太‘威武’了。”
“现在日头下山已是黄昏,你出来吧。”
风炜彤话头刚完,一缕青烟从匣子里飘了出来,渐渐化了一个人形,是个女子,一身白色长衣,面容被披散着的长发遮住,看不大清,单听声音,像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阿蛮似乎很是受用‘威武’这一说,摸着他的光头傻笑了起来。
“大人,我想...回家看看...”
风炜彤边啃着酱猪蹄边道:“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别让人捉了去。”
“老大,我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风炜彤瞟了阿蛮一眼,“能有什么问题。”
阿蛮又开始摸他的光头,“我也不太懂,只是万一上头追查下来怎么办?”
风炜彤丢下被她啃得只剩下骨头的猪蹄,掏出锦帕擦了擦嘴和手,又扑像了另一只,“怕什么,天塌下来了有你老大我顶着呢!”
“话是这么说...”
风炜彤抬头瞪了他一眼,冷冽的眼神让阿蛮一颤,瞬间闭嘴吃饭。